而徐府的庭院里,却弥漫着另一股不同的气息。
青禾端着刚做好的桂花糕走过回廊,远远便看见苏沅与周初霁站在海棠树下,一人捧着医书,一人拿着纸笔,似乎在讨论什么。
她脚步放轻,悄悄退了回去,嘴角还带着笑意——这几日,小姐与周公子待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多,连说话的语气都比往日柔和了许多。
“你看这味‘当归’,若是与‘黄芪’搭配,既能补血,又能补气,很适合枫儿近日的体质。”周初霁指着医书上的字句,指尖无意间碰到苏沅的手背。
苏沅像被烫到般轻轻缩回手,耳尖微微泛红,低头看着纸上的字迹:“我记下了,等会儿就让青禾去药房抓药。”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昨日你替我去城外查玉器行的消息,辛苦你了。”
“举手之劳。”周初霁合上医书,目光落在她发间的海棠花簪上——那是前几日他从城郊花农那买来的,本是随意赠予,没想到她竟日日戴着。
他喉结微动,轻声道,“玉器行的账目已经被销毁大半,但我查到上个月有一笔十万两的银子,从玉器行流向了二皇子的母妃娘家,这或许是新的线索。”
“真的?”苏沅抬头,眼中闪过惊喜,随即又想起什么,“只是二皇子和贵妃定会察觉我们在查玉器行,接下来怕是会更加警惕。”
“无妨。”周初霁看着她,眼底带着温和的笑意,“我们慢慢来,总会找到他们的破绽,你也别太着急,今日天气好,不如陪枫儿在庭院里晒晒太阳,放松些。”
苏沅点点头,跟着他走到石桌旁坐下。青禾适时端来桂花糕和茶水,笑着说:“小姐,周公子,这桂花糕是用今年新采的桂花做的,你们尝尝。”
周初霁拿起一块,递给苏沅:“你近日总熬夜整理线索,多吃点甜的,能提提神。”
苏沅接过桂花糕,咬了一小口,清甜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心里也泛起一阵暖意。
她看向周初霁,见他正低头看着枫儿跑跳的身影,阳光落在他侧脸,柔和了他的轮廓。
这一刻,庭院里的海棠香、桂花糕的甜意,还有他身上淡淡的草药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说不出的温柔气息。
她忽然想起那日在廊下,他替她稳住琉璃灯的模样;想起他每次看向自己时,眼底藏不住的关切。
这些细碎的瞬间,像种子般在她心里慢慢发芽,生出一种连自己都未完全明了的情愫。
周初霁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转过头来,与她四目相对。
两人都愣了愣,随即又各自移开视线,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却又带着几分微妙的亲近。
“对了。”苏沅率先打破沉默,“表妹派人来消息,说二皇子近日频频出入贵妃宫,似乎在密谋什么,让我们多加小心。”
“我知道了。”周初霁收起笑意,眼底多了几分凝重,“我会加强徐府的守卫,同时让暗卫盯着二皇子的动向,你近日若要出门,务必带上护卫,不可单独行动。”
“嗯。”苏沅点头,心里却想着——有他在身边,似乎再难的事,都变得不那么可怕了。
夕阳渐渐西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满地的海棠花瓣上。
死牢的暗卫仍在坚守,二皇子一党的阴谋还在继续,但此刻的徐府庭院里,那股悄然滋生的情愫,却像这秋日的暖阳,悄悄融化了连日来的紧张与阴霾。
暮色刚漫过京城的城墙,徐家商队的暗线就骑着快马冲进徐府,气喘吁吁地跪在苏沅面前:“小姐!查到了!玉器行的人正往城外运箱子,看规模像是要转移账册或赃银,马车已经过了西直门,往西郊的乱葬岗方向去了!”
苏沅刚与周初霁核对完二皇子的行踪记录,闻言猛地站起身,指尖攥紧了桌上的密信:“乱葬岗?他们倒是会选地方,偏僻难查,还能随时毁了证据!”
她抬头看向周初霁,眼底满是急切,“现在派人追,或许还能截住!”
周初霁立刻起身,伸手按住她的肩膀,语气沉稳:“你留在府里,我去。”
见苏沅要反驳,他又补充道,“城西乱葬岗一带地形复杂,多有流民和盗匪,你身子还没好,去了反而危险,我武功尚可,又熟悉追踪之术,能更快截住他们。”
苏沅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知道他说得在理,却仍忍不住叮嘱:“那你务必小心,带上徐家的护卫,若事不可为,先保自身安全,别硬拼。”
“放心。”周初霁拿起放在桌边的佩剑,又将一包解毒丸和金疮药塞进怀里,“我去去就回。”
说罢,他快步走出书房,与早已备好马匹的护卫汇合,一行五人骑着快马,朝着西直门的方向疾驰而去。
城西乱葬岗果然如传闻中那般荒凉,枯树歪歪扭扭地立在土坡上,晚风卷着纸钱碎屑,在昏暗中打着旋。
周初霁带着护卫绕到乱葬岗后侧的官道,远远便看见三辆马车停在一棵老槐树下,车夫正与几个黑衣人手忙脚乱地搬着木箱,箱角露出的绸缎,正是玉器行常用的云锦。
“分两路包抄,别让他们跑了!”周初霁压低声音,翻身下马,抽出佩剑,率先朝着马车冲去。
护卫们紧随其后,很快将黑衣人围在中间。
“你们是什么人?敢拦我们的路!”为首的黑衣人拔出刀,语气凶狠。
周初霁剑尖直指木箱,冷声道:“把箱子留下,我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
黑衣人对视一眼,突然挥刀扑了上来。
周初霁侧身避开刀锋,佩剑划过一道寒光,直逼对方手腕。
他武功利落,招招直指要害,可黑衣人身手也不弱,且人数占优,很快便有两名护卫被划伤手臂。
混战中,一名黑衣人见势不妙,悄悄摸向马车旁的火把,竟想点燃木箱销毁证据。
周初霁眼角余光瞥见,心中一急,不顾身后袭来的刀锋,纵身扑向那名黑衣人,佩剑刺穿对方肩胛骨的同时,后背也被另一人的刀划开一道长口子,鲜血瞬间浸透了玄色衣料。
“周公子!”护卫们惊呼着围上来,将剩余的黑衣人制服。
周初霁按住流血的伤口,咬牙走到马车旁,打开木箱——里面果然装着玉器行的账册副本和几箱白银,账册上的记录清晰标注着与二皇子母妃娘家的资金往来。
他松了口气,将账册收好,对护卫说:“快,把箱子搬上马车,咱们立刻回府。”
返程的马车上,周初霁靠在车壁上,后背的伤口阵阵刺痛,他却只是随意用布条裹了裹,手里紧紧攥着那本账册。
直到马车驶入徐府大门,他看到站在廊下焦急等待的苏沅,才稍稍放下心来。
“周公子!”苏沅见他浑身是血,脸色瞬间惨白,快步上前扶住他,声音带着颤抖,“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周初霁勉强笑了笑,将账册递给她:“别担心,皮外伤,账册……拿到了,里面有二皇子和贵妃的罪证。”
苏沅接过账册,指尖触到他染血的手,眼泪差点掉下来。
她立刻让人去请大夫,又亲自扶着周初霁回书房,小心翼翼地帮他解开染血的衣袍——后背的伤口深可见骨,皮肉翻卷着,看着触目惊心。
“你怎么这么傻?明明可以等护卫支援,非要自己冲上去!”苏沅一边用温水清洗伤口,一边低声责备,语气里却满是心疼。
周初霁看着她泛红的眼眶,轻声道:“我怕……晚一步,账册就被烧了,这是扳倒他们的关键,不能有差池。”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再说,我答应过你,会平安回来的。”
大夫很快赶来,给伤口敷药、包扎时,周初霁疼得额头冒冷汗,却始终没哼一声,只是目光一直落在苏沅身上。
待大夫走后,苏沅坐在床边,看着他苍白的脸,轻声道:“你好好休息,账册的事,我会和表妹商量,以后不许再这样冒险了。”
周初霁点点头,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心底泛起一股暖流。
后背的伤口虽疼,可想到能为她护住关键证据,能让她安心,便觉得一切都值得。
而苏沅走出书房时,手里攥着那本账册,指尖却仍残留着他伤口的温度。
她抬头看向庭院里的海棠树,夜色中,那股因担忧而生的慌乱,与悄然滋生的情愫交织在一起,让她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周初霁在她心里,早已不是简单的“盟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