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沅的呼吸渐渐平稳,脸颊却依旧红得像熟透的桃。
柳忘期小心翼翼地将她打横抱起,她轻哼一声,下意识地往他怀里缩了缩,手还攥着他的衣襟不放,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像怕被丢下的孩子。
他抱着她往客房走,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这份醉后的安宁。
路过院角的月季丛时,一朵半开的花苞蹭到了苏沅的发梢,她睫毛颤了颤,嘟囔道:“别碰……痒……”
柳忘期低头,见那花瓣沾在她的鬓边,像别了枚天然的花饰。
他腾出右手想取下,指尖刚碰到花瓣,她却突然睁眼,眼神还有些迷蒙,却定定地看着他:“柳师兄……”
“嗯?”他停住脚步,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你抱我……像抱药篓……”她忽然笑了,眼睛弯成月牙,带着醉后的狡黠,“是不是觉得我很轻?”
“……不重。”他喉结滚动,继续往前走,声音却比刚才更哑。
到了客房,他刚要将她放在床上,她却死死搂住他的脖子不放,双腿还缠上了他的腰,像只树袋熊。
“不要睡……”她蹭着他的颈窝,声音黏糊糊的,“陪我说说话……”
柳忘期无奈,只得坐在床沿,任由她挂在身上。
她的呼吸洒在他的颈侧,带着温热的酒气,让他想起那日在溶洞,她为他包扎伤口时,也是这样近的距离,只是那时她满眼担忧,此刻却满是依赖。
“说什么?”他问。
“说……说你以前的事。”她打了个酒嗝,手指在他胸前画着圈,“你是不是总一个人?是不是……很孤单?”
柳忘期沉默了。
他自幼跟着师父学道,确实习惯了独处,直到遇上楼云飞,遇上她,才渐渐懂得什么是牵挂。
他刚要开口,却发现怀里的人已经没了动静——她竟又睡着了。
他轻轻将她放在床上,为她盖好薄被,她的手还半蜷着,像是刚才还在拽着什么。
柳忘期犹豫了一下,将自己没受伤的手轻轻放进她的掌心,她立刻攥紧了,力道不大,却很安稳。
她眉头微蹙,像是做了什么不安稳的梦,嘴里喃喃着:“别走……”
柳忘期顿在原地,借着微光看她蹙起的眉头,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抚平那道褶皱。
指尖触到她温热的皮肤时,他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耳根又开始发烫。
他在桌边坐了一夜。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纸,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柳忘期坐在床边,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忽然觉得,这醉后的娇气,这毫无防备的依赖,比任何惊心动魄的瞬间都更让人心动。
榻上的人翻了个身,嘴里哼唧着要水喝,他连忙倒了杯温水,小心翼翼地喂她。
她却不睁眼,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唇角沾了点水渍,像沾了晨露的花瓣。
天快亮时,苏沅终于醒了。
头痛得像要炸开,她撑着身子坐起,看到趴在桌边打盹的柳忘期,顿时愣住——他左臂的绷带松了些,侧脸在晨光里显得柔和,睫毛很长,竟不像平时那般清冷。
昨晚的记忆碎片般涌来:她好像拽了他的衣袖,好像还戳了他的脸,好像……还说了些撒娇的话。
苏沅的脸“腾”地红透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轻手轻脚地下床,想给他盖件外衣,刚走到桌边,柳忘期就醒了。
他抬头看她,眼底带着刚睡醒的惺忪,声音有点哑:“醒了?头还晕吗?”
“不、不晕了……”苏沅的声音细若蚊蚋,不敢看他的眼睛,“昨晚……我是不是说了什么胡话?”
柳忘期看着她泛红的耳垂,想起她醉酒时亮晶晶的眼睛,喉结动了动,只淡淡道:“没有,你睡得很沉。”
他起身时,左臂不小心动了一下,疼得闷哼一声。
苏沅连忙扶住他:“怎么了?伤口是不是裂开了?”
“没事。”他想挣开,却被她按住肩膀,她的眼神里满是紧张,像上次在溶洞里为他包扎时一样。
“我看看。”苏沅不由分说地解开他的绷带,见伤口果然有些渗血,眼眶瞬间红了,“都怪我……要不是我喝醉了,你也不会……”
“与你无关。”柳忘期打断她,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忽然轻声道,“你晒的药很好,止血很快。”
苏沅一愣,抬头看他,他却移开目光,耳根微红:“糖画……也很甜。”
晨光从窗棂照进来,落在两人之间,空气里仿佛飘着桂花糕的甜香。
苏沅的心跳得飞快,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像偷吃到糖的孩子。
这时,楼云飞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该吃早饭了——哎哟,这气氛怎么怪怪的?”
云裳跟在后面,笑着敲了他一下:“吃你的饭去。”
苏沅连忙低下头,继续为柳忘期包扎伤口,指尖却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柳忘期看着她认真的侧脸,忽然觉得,青州城的日子,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长,还要甜。
半月后,处理完后续事宜,四人决定离开青州,前往下一趟旅程。
出去的路比来时好走了许多,风里没了邪气,反倒带着松针的清香。
苏沅走在中间,左边是时不时扶她一把的柳忘期,右边是与云裳说笑的楼云飞,阳光透过枝叶落在肩头,竟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对了,”楼云飞忽然想起什么,“观主那面锁魂镜不是碎了吗?我之前在阵心捡到块碎片,看着倒像块不错的玉料。”
他从怀里摸出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碎片,递到苏沅面前,“给你留着玩吧,也算……纪念这场仗。”
苏沅刚要接过,柳忘期却伸手拦住:“镜灵虽散,碎片仍带邪气,我替你收着。”
他将碎片揣进自己怀里,指尖不经意间擦过苏沅的手背,两人都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云裳看在眼里,偷偷撞了楼云飞一下,附耳道:“你这媒人当得,够直白。”
楼云飞低笑:“总比某些人藏着掖着强。”
道路渐渐开阔,青州城的轮廓在远处隐隐可见。
苏沅望着景色,忽然想起自己最初来青州的目的,“说起来,我要找的草药还没找到呢。”
柳忘期问道:“什么草药”
“‘七星草’,师父说只有青州的青云山才有,能治寒毒。”
柳忘期脚步微顿,从怀中摸出一个油纸包递给她:“是不是这个?前几日探查时在山后见到,顺手采了些。”
苏沅打开纸包,里面果然是七片叶子攒成星形的草药,叶片上还带着清晨的露水。
她抬头看向柳忘期,他正望着远处的山林,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耳根却悄悄泛起了红。
“谢谢。”苏沅轻声道,将七星草小心翼翼地收好,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楼云飞与云裳走在前面,听着身后两人低低的交谈声,相视而笑。
微风穿过林间,带着草木的气息,也带着未尽的余韵——这场始于惊险的相遇,终究在阳光下,铺展开了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