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吧的木门被推开时,夜风卷着凉意灌进来,吹得苏沅打了个轻颤。
贺胤正半扶半抱着莫晴,她喝得脸颊绯红,头靠在贺胤肩上,嘴里还含混地念着“贺总,文件我放您办公桌了”。
惹得贺胤又气又笑,拍着她的背低声哄:“知道了,明天不扣你工资。”
“哥,要不我先送莫晴姐回去?”苏沅看着贺胤那手忙脚乱的样子,忍不住提议。
“不用,我顺路。”贺胤把莫晴扶稳,转头看向刚结完账的霍弋,“霍弋,麻烦你送茵茵回老宅,张叔刚才接了个电话,家里有点事先走了。”
霍弋目光落在苏沅身上,她正低头踢着脚下的石子,帆布鞋后跟被蹭得有些发白。
“好。”他应得干脆,“车在那边。”
贺胤又叮嘱了苏沅几句“早点休息”“别玩太晚手机”,才小心翼翼地扶着莫晴上了另一辆车。
车窗降下时,苏沅看见莫晴迷迷糊糊地抓着贺胤的袖口,像只受惊的小兽,而贺胤低头看她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走吧。”霍弋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苏沅坐进副驾,皮革座椅带着点凉意,她下意识地拽了拽衣角。
霍弋发动车子,没立刻开,而是从后座拿了条薄毯递过来:“晚上风大。”
毯子上有淡淡的雪松味,像他身上的气息。
苏沅道了谢,把毯子搭在腿上,看着车窗外倒退的霓虹,忽然觉得这城市的夜景和巴黎很像,又很不一样——少了几分慵懒的浪漫,多了些奔涌的烟火气。
车内很安静,只有空调的微风声。
霍弋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分明,手腕上的手表在暗处偶尔反射出一点光。苏沅正看得出神,听见他忽然开口:“周六有空吗?”
“嗯?”她转过头,“应该有,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安排事。”
“我在城郊有个马场,”霍弋目视前方,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像是随口提起,“养了几匹纯血马,周六有时间的话,可以去试试。”
苏沅眼睛倏地亮了。
她在巴黎时跟着朋友学过马术,后来迷上了障碍赛,回国前还特意去卢浮宫附近的马术俱乐部骑了次马,只是国内的马场她不熟,正愁没地方过瘾。
“真的可以吗?”她往前凑了凑,语气里的雀跃藏不住,“我在巴黎骑过阿拉伯马,就是不知道纯血马性子烈不烈。”
“有温顺的,也有性子野的。”霍弋侧头看了她一眼,灯光在她眼底跳跃,像落了把星星,“有匹叫‘闪电’的,前阵子刚赢了场小型障碍赛,脾气傲得很,一般人骑不了。”
“那我倒要试试。”苏沅挑了挑眉,骨子里的好胜心被勾了起来,“我在阿尔卑斯山连野马都敢摸,还治不了一匹马?”
霍弋低笑出声,这是苏沅第一次听到他这样放松的笑声,不像在清吧里那般克制,带着点胸腔共鸣的震动:“拭目以待。”
他抬手调了点音乐,舒缓的钢琴曲流淌开来,冲淡了刚才的热络,却添了种更微妙的氛围。
苏沅靠回座椅,看着霍弋开车的侧脸,金丝眼镜后的目光专注而沉稳,手指偶尔在方向盘上轻敲,节奏和音乐莫名合拍。
她忽然想到这样的人,本该是满身算计和城府,却会在走廊里不动声色地帮一个陌生女孩,会记得她喜欢极限运动,还特意邀约去马场。
“霍哥怎么会想到办马场?”苏沅随口问。
“以前压力大的时候,就喜欢去郊外骑马。”霍弋目视前方,语气平淡,“后来干脆自己买了块地,既能放松,也能招待客户。”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大多时候,还是我自己骑得多。”
苏沅了然。
像他们这样站在金字塔尖的人,大概很难有真正放松的时候,一匹通人性的马,或许比一群虚与委蛇的人更能让人卸下心防。
车很快到了贺家老宅门口。欧式风格的别墅在夜色里像座安静的城堡,管家早已等在门口。
“我到了。”苏沅解开安全带,把毯子叠好递给他,“周六几点?我直接过去?”
“上午十点,我去接你。”霍弋拿出手机,“加个微信?到时候发定位给你。”
苏沅连忙掏出手机扫码,看着他的微信头像——是片雪山,和她在阿尔卑斯山拍的照片很像,只是角度更广,云层低低地压在山顶,有种苍茫的壮阔。
“头像是你拍的?”她问。
“嗯,去年去挪威谈项目,顺手拍的。”霍弋收起手机,“早点休息,别熬夜。”
“知道了,霍哥晚安。”苏沅推开车门,又想起什么,回头道,“对了,别给‘闪电’穿太多装备,我喜欢直接用缰绳。”
霍弋扬了扬眉:“够自信。”
苏沅冲他笑了笑,转身跑进了别墅,直到玄关的灯光亮起,霍弋才发动车子离开。
后视镜里,那个穿着帆布鞋的身影消失在门后,他却觉得,那道亮闪闪的目光,像是落在了自己心尖上,轻轻挠了一下。
他抬手碰了碰眼镜,指尖微热。
刚才在车里说“拭目以待”时,他其实想说——比起“闪电”,他更想看看,这个像小野猫一样的女孩,到底还有多少藏着的锋芒。
周末,似乎值得期待一下。
周六上午十点,黑色宾利准时停在贺家老宅门口。
苏沅拎着马术头盔出门时,正看见霍弋从驾驶座下来,一身深棕色马术套装衬得他肩宽腰窄,平日里一丝不苟的衬衫领口解开两颗,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金丝眼镜换了副更轻便的运动款,少了几分商场上的疏离,多了些利落的英气。
“装备挺全。”他目光落在苏沅身上——她穿了件白色紧身马术衫,外面套着件黑色短款马甲,下身是浅色马裤配长靴,头发利落地束成高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平时随性的样子判若两人。
“那是,不能在‘闪电’面前输了气势。”苏沅扬了扬手里的头盔,金属扣在阳光下闪了闪。
霍弋替她拉开车门,副驾座位上放着个精致的帆布包。
“刚路过甜品店,买了点马卡龙,路上垫垫肚子。”他解释道,“马场的午餐要到十二点才好。”
苏沅坐进去时,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杏仁香,包里还放着一小盒新鲜草莓,颗颗饱满通红。
她挑了挑眉:“霍哥连这个都备了?”
“猜你喜欢甜的。”霍弋发动车子,语气自然,“上次在清吧,你点的果饮加了三份糖。”
苏沅心里微微一动。不过是随口点的饮品,他居然记在了心上。
她拿起一颗草莓塞进嘴里,清甜的汁水漫开,像此刻心底悄悄漾开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