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叶落地的瞬间,秦昊的手已经缩回。他没有再去碰那张纸条,而是靠着旧碑边缘缓缓侧身,脊背贴着石面,目光穿过林间缝隙锁住那棵老槐树。
树干内侧的血线符痕在暮色中泛着微光,弯刀形状清晰可辨。他指尖轻触储物戒,赤霄剑又一次传来震动,不是警告,也不是躁动,像是某种感应被唤醒。
风停了,树叶不再晃动。二十步外再无动静,可他知道刚才那一片落叶绝非自然。
他退后半步,从戒中取出那枚残存的冰魄莲瓣,按在额心。寒意立刻顺着经脉蔓延开来,体温迅速降低,呼吸也变得绵长而细微。这是他在药王谷学来的隐息法门,配合灵植之力能短暂避开灵兽探查。
做完这些,他沿着林缘低身前行,脚步落在碎石与草根交错的地面上,每一步都控制着力道。系统在识海中开启低频扫描,地面残留的能量轨迹断断续续,但确实存在——一道淡红色的脚印痕迹,朝着西北山谷延伸而去。
越往里走,树木越密,路也越来越陡。前方出现一道裂谷,两侧岩壁高耸,中间只有一条窄道通向深处。谷口立着一块残碑,字迹几乎磨平,依稀还能看出“禁地”二字。
他停下,伏在一块凸起的岩石后观察。远处有火光一闪,随即熄灭。几息之后,另一点微弱红芒从谷底亮起,三短一长,像是某种暗号。
秦昊屏住呼吸,贴着岩壁攀上左侧藤蔓覆盖的斜坡。藤条粗如手指,缠绕在石缝之间,他借力向上,动作轻巧。爬到半山腰时,视野豁然打开。
下方是一处隐蔽的凹地,两道人影面对面站着。其中一人穿着苍岚学院的青灰执事长袍,袖口绣着银边纹路——正是李霄。另一人披着黑袍,兜帽压得很低,脸上戴着一张金属面具,刻着血色刀纹。
他们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在寂静夜里仍能传上来。
“东西带来了?”黑袍人沙哑开口。
李霄点头,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简递过去。“新生名册、课程安排、巡逻路线,全在里面。另外……”他顿了顿,“秦昊今日通过实战轮训,表现超出预期。”
黑袍人接过玉简,指尖划过表面检测真伪。“二长老说了,这小子的人头值三座矿脉。”他冷笑一声,“你确定他就是目标?”
“不会有错。”李霄声音冷硬,“他体内战气带有紫金色泽,瞳孔能现双星纹,和预言一致。而且……”他抬起左手,在火光下露出手腕内侧一道陈年疤痕,“他用的那把剑,会认我。”
黑袍人沉默片刻,忽然抬手掀开兜帽。面具下的脸布满纵横交错的刀疤,最深的一道从左额斜贯至右颊,将整张脸割成不对称的两半。
秦昊瞳孔骤缩。
那道伤疤的走向、深浅、位置——和李霄脸上的一模一样!
他还记得入学测试那天,李霄站在台前宣布结果时,阳光正好照在他侧脸,那道疤痕微微发亮。当时他只觉得此人阴沉难测,却没想过这张脸背后藏着什么。
而现在,两个人,同样的伤痕,出现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绝非巧合。
他死死盯着下方,体内战气悄然运转,双星纹在眼底缓缓旋转。系统依旧没有发出警报,仿佛这场交易并不属于“直接威胁”,但他知道,自己正踩在一条通往深渊的线上。
黑袍人收起玉简,转身欲走。
就在这刹那,储物戒猛地一震!
赤霄剑自行冲出,化作一道赤色流光直劈而下!剑气撕裂空气,发出尖锐鸣响,精准斩在黑袍人肩头!
金属肩带应声断裂,面具也被余波扫中,炸裂成碎片飞溅出去。
那人闷哼一声,踉跄后退。月光终于照清了他的脸——
刀疤遍布,皮肉扭曲,右耳缺失一角,嘴角裂至耳根。整张面孔如同被烈火焚烧后再用刀重新拼接而成。
可最让秦昊心头一震的是:这张脸,和李霄的脸,除了妆容与服饰不同,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李霄脸色剧变,一把抓住黑袍人手臂:“快走!”
两人迅速退入谷底暗道,身影消失在岩壁夹缝之中。赤霄剑在空中盘旋一圈,嗡鸣不止,最终缓缓落回秦昊手中。
他站在崖顶,掌心紧握剑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剑身仍有余震,像是不甘未能追击到底。
风从谷底吹上来,带着一丝铁锈般的气息。他低头看着剑刃,上面沾了一点暗红液体,正缓缓滑落。
这不是血。
颜色更深,质地更稠,像凝固的油。
他忽然想起药王谷那位临终长老的话:“血刀会中有两人共用一身……一人在外行走,一人藏于暗处,真假难分。”
原来如此。
李霄从来就不是一个人。他是两个身份的合体——白天是学院执事,夜晚是血刀会密使。那枚刀形徽记、那道疤痕、那对秦昊的格外关注,全都对上了。
他缓缓闭眼,再睁开时目光已沉如寒潭。
这不是简单的内奸问题。这是一个早已渗透进学院骨髓的阴谋网络。而他自己,已经被列进了交易清单,标好了价格。
他没有立刻返回宿舍,也没有去教务阁举报。这种层级的背叛,贸然声张只会打草惊蛇。况且,谁能保证其他执事里没有第三个“李霄”?
他沿着原路折返,脚步比来时更快。经过那块旧碑时,他停下,将残瓣冰魄莲轻轻放在碑底缝隙旁,遮住那张未取的纸条。
然后转身,走入夜色。
赤霄剑收回戒中前,最后一丝微光映出他眼中的决意。
当他走出林道拐角,迎面一座楼阁轮廓浮现——三层飞檐,檐角悬铃,正是藏书阁西翼。
他驻足片刻,望向最高层那扇始终闭合的窗。据新生传言,那里是禁区,连导师都不得擅入。
风拂过铃铛,发出一声轻响。
他抬起手,摸了摸储物戒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