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青珏守哀
寒魄峰顶，风雪漫天。
一只通体青翠的灵鸟盘旋在冰封的大殿外，发出声声凄厉的哀鸣。它的羽毛凌乱不堪，左翼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却仍固执地绕着结界飞舞，不肯离去。
这是洛云归的灵宠——青珏鸟。自从主人自锁孤峰后，它已经在此守候了整整七日。
啾——！
青珏鸟又一次俯冲而下，尖锐的喙啄向结界，却被反弹的灵力震得羽毛炸起。但它毫不退缩，调整姿势后再次冲击，周而复始，仿佛不知疲倦。
结界内，大殿寂静如死。
洛云归盘坐在玄冰玉台上，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如纸。她的银发失去了往日的光泽，眉心的冰晶印记也黯淡无光。身前摆放着三样东西：断剑、草蚱蜢和那条被冰封的断臂。
殿内寒气刺骨，连空气都仿佛凝固。唯有青珏鸟的哀鸣偶尔穿透结界，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啾啾！
又一次撞击失败后，青珏鸟精疲力竭地落在殿外的冰树上。它翠绿的羽毛上沾满了冰晶，左翼的伤口又开始渗血。但它依然固执地盯着结界内那道身影，眼中满是哀伤。
这只灵鸟是洛云归百年前在一处秘境所得。当时它还是一枚青卵，被她用玄冰之力孵化。从此便形影不离，甚至在天碑之战中为她挡下一记致命攻击，险些丧命。
而现在，它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主人一点点沉入死寂，无能为力。
啾......
青珏鸟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咽，将头埋进翅膀。就在这时，它突然感应到什么，猛地抬头！只见结界内的洛云归，手指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啾啾啾！
青珏鸟激动地扑棱着翅膀，不顾伤痛再次冲向结界。这一次，它没有用蛮力撞击，而是停在结界前，从口中吐出一颗晶莹的珠子——这是它的本命灵珠，蕴含着最纯粹的风灵之力。
灵珠触及结界的刹那，竟微微融开了一个小孔！青珏鸟趁机将一缕神识送入，直抵洛云归的识海。
......
识海中，一片冰封。
青珏鸟的神识化作一只小青鸟，在茫茫冰原上飞翔。这里本该是洛云归神识所化的世界，如今却死寂一片，连风都凝固了。
主人......
小青鸟焦急地呼唤，声音在冰原上回荡，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它继续向前飞，终于在一座冰山脚下，发现了蜷缩成一团的洛云归神识化身。
那是一个银发小女孩，紧紧抱着膝盖，将脸埋在臂弯里。她周身覆盖着厚厚的冰层，仿佛要将自己永远封存。
主人！醒醒！
小青鸟落在她肩头，用喙轻轻啄着冰层。但小女孩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都没有。
青珏鸟急了，它开始疯狂地啄击冰层，哪怕喙被冻裂也毫不停歇。终于，一丝裂痕出现了！
沧澜......危险......
小女孩突然喃喃自语，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青珏鸟大喜，更加卖力地啄击冰层。
主人！快醒来！沧澜师兄需要您！
它不断重复着这句话，终于，小女孩缓缓抬头，露出一双空洞的眼睛。
青珏......？她迷茫地看向肩头的小鸟，你怎么在这里......
主人！青珏鸟激动地扑棱翅膀，您终于醒了！沧澜师兄有危险！
沧澜......洛云归的神识化身微微一颤，他......还活着？
不仅活着，还在找您！青珏鸟急切道，但我感应到他遇到了大麻烦，需要您的帮助！
洛云归眼中的茫然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清明。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冰层，轻轻一挣，冰层应声而裂。
我......沉睡了多久？
七天！青珏鸟回答，您把自己封在识海深处，连我的呼唤都听不见。
洛云归站起身，银发无风自动。随着她的苏醒，整个识海冰原开始震动，冰雪消融，生机重现。
沧澜在哪？她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冷。
不清楚具体位置。青珏鸟摇头，但我能感应到他在北方，而且情况危急！
洛云归闭目感应，果然察觉到一丝微弱的联系——那是沈沧澜跳崖前在她颈后留下的印记。此刻，印记正在微微发烫，传递着危险的信号。
她神识瞬间回归本体，猛地睁开双眼！大殿内的冰晶同时炸裂，连结界都剧烈震荡起来。
咔嚓——
结界终于破碎，青珏鸟迫不及待地飞入殿内，落在主人肩头。
啾啾！它亲昵地蹭着洛云归的脸颊，眼中满是欢喜。
洛云归轻轻抚摸它的羽毛，目光落在它受伤的左翼上：你受伤了。
小伤而已。青珏鸟不以为意，主人，您没事就好。
洛云归取出一瓶灵药，小心地涂抹在青珏的伤口上。随后，她看向面前的三样物品——断剑、草蚱蜢和断臂。
沧澜......
她轻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七天前，她亲眼看着他跳下魔渊，却无力阻止。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让她选择了自我封闭。
但现在，青珏带来了希望——沧澜还活着！而且需要她！
洛云归深吸一口气，将断剑和草蚱蜢收入袖中。至于那条断臂......她犹豫片刻，最终取出一个玉盒，将其小心封存。
青珏，能感应到具体方向吗？
青珏鸟闭目感应片刻，指向北方：那边！但距离很远，至少几千里。
洛云归点头，霜溟剑自动出鞘，悬浮在她面前：
她刚要御剑而起，突然眉头一皱，捂住心口。七日的封闭让她修为大损，此刻连御剑都有些吃力。
主人！青珏鸟担忧地看着她，您需要调息......
没时间了。洛云归咬牙道，沧澜有危险。
她强忍不适踏上飞剑，正要出发，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师尊！
白芷气喘吁吁地冲进大殿，脸上满是惊喜：您终于醒了！
她身后还跟着几名寒魄峰弟子，个个面露喜色。这几日他们轮流守候在峰下，就是担心师尊出意外。
白芷。洛云归微微点头，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去找沧澜师弟？白芷敏锐地问。
洛云归没有否认：寒魄峰暂由你代管。
师尊！白芷急道，您现在状态不佳，不如先......
不必多言。洛云归打断她，我意已决。
白芷知道劝不动，只好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简：这是沧澜师弟坠崖前托我转交的。他说......若他遭遇不测，让我在您最需要的时候交给您。
洛云归接过玉简，神识一扫，面色微变。玉简中只有一句话：
师尊，弟子无悔。若有来生，还愿拜您为师。
简简单单几个字，却让她的道心再次震颤。原来那个傻徒弟早就预料到可能会死，却还是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沧澜......
她握紧玉简，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白芷，传我命令：寒魄峰即日起封山，任何人不得擅入。若我......
顿了顿，她继续道：若我三月未归，你便接任首座之位。
师尊！白芷大惊，这怎么行！
这是命令。洛云归不容置疑地说，随后看向肩头的青珏鸟，我们走。
霜溟剑化作一道流光，载着她冲天而起，很快消失在北方天际。
白芷望着师尊离去的方向，眼中含泪。她知道，这一去，恐怕凶多吉少......
......
北境荒原，风沙漫天。
洛云归御剑飞行了整整一日，已经远离玄天宗势力范围。青珏鸟站在她肩头，不时调整方向，指引着沈沧澜所在的位置。
主人，您的脸色很差。青珏担忧地说，要不要休息一下？
洛云归摇头：继续。
她能感觉到，颈后的印记越来越烫，说明沧澜的情况正在恶化。这种灵魂印记只有在宿主生命垂危时才会如此强烈反应。
前面有座城！青珏突然叫道，感应更强烈了，沧澜师兄应该就在附近！
洛云归凝目望去，只见远处地平线上出现一座黑色城池的轮廓。城池上空笼罩着诡异的红云，即使相隔甚远，也能感受到一股不祥的气息。
血枫城......她认出了这个地方，是魔修聚集地。
沧澜师兄怎么会在这里？青珏不解。
洛云归没有回答，但心中已有猜测。沧澜跳下魔渊后，很可能获得了某种魔道传承，这才有了自保之力。但现在的他，恐怕已经成了众矢之的。
小心，我们潜入进去。
她收起霜溟剑，换上一件普通黑袍，又用幻术改变了发色和容貌。青珏鸟也缩小体型，藏在她袖中。
血枫城没有守卫，任何人都可以自由出入。但城中气氛压抑，街道上行人稀少，且都行色匆匆。不少建筑都有打斗痕迹，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主人，感应越来越强了！青珏传音道，在城中心方向！
洛云归顺着指引前行，很快来到一座高大的黑色建筑前。建筑外形如同一个倒扣的碗，门口站着两名黑袍守卫，气息都在金丹期。
血炼堂......她眯起眼睛，魔道拍卖行。
这种地方专门拍卖各种见不得光的物品，从法宝到奴隶，应有尽有。沧澜的印记指向这里，难道他被......
想到这里，洛云归眼中寒芒暴涨。她不再隐藏，直接走向大门。
站住！守卫拦住她，请出示邀请函。
没有。洛云归冷冷道。
那就不......
守卫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一柄冰蓝色的剑尖已经抵在他咽喉处。另一名守卫刚要动作，也被一道剑气逼退。
现在，我可以进去了吗？洛云归声音冰冷。
两名守卫面色惨白，连连点头。他们能感觉到，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女子，实力深不可测！
洛云归收剑入鞘，大步走入建筑。内部是一个环形大厅，中央是展示台，周围环绕着三层座位，此刻已经坐满了人。
展示台上，一名红衣老者正在介绍一件拍卖品：
接下来这件可不得了！他兴奋地喊道，守墓人血脉的拥有者，传说中的魔君——的右臂！
全场哗然！
洛云归如遭雷击，猛地看向展示台。只见一个透明的水晶匣中，赫然陈列着一条苍白的手臂！手臂上布满了暗金色的纹路，正是沧澜的魔煞臂！
这条手臂是三日前在鬼哭渊附近发现的。红衣老者得意道，经过鉴定，确实是魔君的肢体。起拍价，十万灵石！
二十万！
三十万！
竞价声此起彼伏，洛云归却仿佛听不见任何声音。她的眼中只有那条孤零零的手臂，还有水晶匣上未干的血迹......
沧澜，又一次失去了右臂。
而且，这次是在她还不知道的情况下。
一百万。
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压过了所有竞价。众人愕然回头，只见一个黑袍女子站在后排，面色冷若冰霜。
这位道友出价一百万！红衣老者惊喜道，还有更高的吗？
无人应答。这个价格已经远超预期。
成交！老者一锤定音，请道友到后台交割。
洛云归面无表情地走向后台。一进入无人处，她立刻出手制住了引路的侍者，直奔存放拍卖品的密室。
密室门口有两名元婴修士把守，但在她面前连一招都撑不住就倒地昏迷。推开门，她终于看到了那个水晶匣。
沧澜......
她轻声唤道，小心翼翼地打开匣子。当指尖触碰到那条手臂时，一股熟悉的气息传来，让她心头一颤。
这确实是沧澜的魔煞臂，而且分离时间不超过三日！也就是说，沧澜现在很可能还活着，但失去了这条手臂，实力大减！
主人！青珏鸟从袖中飞出，我感应到沧澜师兄的位置了！在城外的黑雾沼泽方向！
洛云归立刻收起魔煞臂，转身就走。但刚踏出密室，就被十几名修士团团围住。为首的正是那名红衣老者，此刻他脸上已经没了笑容。
道友，坏了规矩可不好。老者阴森道，留下手臂和灵石，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
洛云归冷笑，霜溟剑无声出鞘：挡我者死。
狂妄！老者怒喝，给我上！
十几名修士同时出手，各色法宝光芒大盛！然而下一秒，一道冰蓝剑光横扫而过，所有法宝尽数冻结，随后砰砰砰接连炸裂！
什么？！老者大惊失色，你是......
他话未说完，喉咙已经被剑气洞穿！其余修士见状，吓得四散奔逃。洛云归没有追击，而是径直冲出建筑，御剑直奔城外。
沧澜，坚持住......她心中默念，为师来了......
黑雾沼泽方向，一道血色光柱冲天而起，隐约传来剧烈的灵力波动。那里，正爆发着一场惊天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