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奇怪的是,那为首的男人并未动怒,脸上的讥讽反而愈发刺眼。
“小太爷,眼力还是这么好。”
他侧身让开,用一种看戏的玩味腔调,指向身后漆黑的密林。
“可惜,我们只是来探路的。”
“毕竟,清理门户这种事,还得是自己人来,才显得有诚意,不是吗?”
自己人?
百里涂明心脏狠狠一缩,猛地扭头。
沙沙……沙沙……
枯叶被踩碎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熟悉节奏。
四个身影从林间的阴影中走出,月光勾勒出他们的轮廓,每一道,都曾是百里涂明最坚实的后盾。
为首那人面容刚毅,站姿如松。
是火使。
他在几步之外停下,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
“地、火、风、水,四禁物使,见过小太爷。”
这每一个字音,都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百里涂明的耳膜,直刺心脏。
“为什么?”
百里涂明死死盯着眼前这四张脸,那上面没有玩笑,没有伪装,只有一片死寂的漠然。
“你们是我的人!是我爸留给我的人!”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与不可置信而破裂。
这四个人,曾是父亲留给他最信任的力量。
无数次,将他从各种明枪暗箭中毫发无伤地捞出来。
他们是他的保镖,更是看着他长大的严厉长辈,是他这该死的、众叛亲离的成长路上,为数不多能让他感受到安全的存在。
也正因如此,眼前的背叛,才显得如此荒诞,如此残忍。
“我那么……信你们……”
百里涂明的声音瞬间低了下去,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喉咙发紧,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水使的眼睫颤动了一下,那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眸子,此刻闭上了,似乎不忍再看他此刻的神情。
再睁开时,只剩冰冷的决绝。
“抱歉,小太爷。职责所在,不能让您活着回广深……”
话音未落,一旁沉默的风使已经抬起了手。
呼——!
一股狂暴的气流凭空炸开,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百里涂明胸口!
他踉跄着连退数步,脚下的砂石枯叶被狂风卷起,抽打在脸上,带来细密的刺痛。
“为什么不让我回广深?!”
百里涂明强行稳住身形,胸口气血翻涌,腥甜味直冲喉咙。
“我只想回去给我爸过个生日!他百里景那么想要那个位置,老子给他就是了!我早他妈不想干了!”
“我根本就不在乎!我稀罕吗?!为什么非要赶尽杀绝?!”
“他连当面跟我说句话的胆子都没有?!只会派你们……派你们这些我曾经敬重的人来动手?!他不嫌脏吗?!”
火使面无表情地开口,声音冷硬如铁。
“小太爷,这次寿宴,非同一般。”
地使接话,声音低沉。
“这不是您在乎不在乎的问题。家主继承,不容有失。”
水使轻轻叹了口气,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自语。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在这场棋局里,总要选一方,落下子。”
选一方……落子……
百里涂明猛地怔住了。
周围呼啸的狂风,似乎也在此刻静止。
他看着眼前这四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脑中所有散乱的线索,在这一刻轰然串联。
〔飞机上的女乘务员,百里景的私人飞机,不能让我活着回广深……〕
〔这场所谓的生日宴,根本就是为新王登基铺路的祭台。〕
〔而我,就是那个早就被预定好的祭品。〕
〔原来如此。〕
从来不是他想不想争。
是他的存在本身,就是百里景眼中必须拔除的钉子。
而他曾经最倚仗、最敬重的四位“长辈”,已经选好了他们的新主子,此刻,是来纳投名状了。
百里涂明缓缓挺直了几乎要垮掉的脊背。
脸上的愤怒与痛苦,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冰冷。
他的眼神,变得锐利。
“选了路?”
他轻轻重复着这三个字,声音不大,却像冰锥刺入骨髓。
“所以,你们选了百里景那条路,准备踩着我的尸骨,去领你们的从龙之功?”
四人脸上那点转瞬即逝的复杂情绪,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或许有一丝不忍?一丝愧疚?
〔是啊,看着长大的孩子,总该有点情分。〕
〔可这点微不足道的情分,在家族倾轧的庞大利益面前,又能值几个钱?〕
〔权力斗争,从来都是你死我活。〕
〔他们不想死,那么死的,就只能是我。〕
〔用我一条注定失败的少爷的命,换他们在新主子面前的前程似锦。〕
〔这笔账,算得真清楚。〕
那点残存的“情分”,此刻看来,更像是一种虚伪的点缀,好让他们接下来的杀戮,不那么像彻头彻尾的白眼狼。
“得罪了,小太爷!”
水使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
她再次闭上双眼,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掉良心最后那点微弱的叩问。
但她手上凝聚水汽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周围空气里的湿意骤然加重,变得粘稠而冰冷。
“动手。”
火使低沉的声音响起,终结了一切。
他们甚至没有多余的眼神交流,经年累月的默契,在这一刻化作了最致命的杀机。
呼——!
噼啪——!
轰——!
嗡——!
这一次,是四人合力!
狂风撕裂空气,烈焰灼烧视野,极寒的水汽冻结骨髓,大地在脚下沉闷地震颤!
〔真是看得起我啊……〕
〔居然四个一起上,连个单挑的机会都不给。〕
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如此真切。
如此冰冷。
攻击已至眼前,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拼了!
【瑶光】!
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