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手指仍停在半空中，三根手指微微收拢，掌心朝上。她没有动，只是缓缓调整着呼吸。头环早已就位，终端屏幕上的进度条已然填满，她的意识开始脱离身体。现实中，她依旧坐在那张冰冷的金属椅上，可眼前的世界已经彻底改变。
她置身于一片幽蓝的空间，数据如水流般从四周涌来。透明的界面在面前浮现，“孤影”系统正悄然扫描着环境。三条路径赫然出现在视野中：一条笔直向前，一条向下延伸，另一条则盘绕成环。系统用醒目的红字标注——两条是陷阱，唯有一条可行。
她不能等。刚才的胜利不过是开端，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她启动“孤影”的预测功能，让系统迅速分析每条路径的数据波动。数字飞速跳动，仅0.3秒后，中间那条路径被锁定。她操控意识向前迈去。脚步刚落，耳边便传来一阵脚步声——那是代码兵巡逻的信号。
大量半透明的人形身影出现，身上流淌着不断变化的文字，如同活体代码。他们并无固定路线，行动轨迹随机而多变。林昭立刻停下，贴着边缘静止不动。她凝神观察，发现这些代码兵每次转弯前都会短暂停顿，大约0.1秒。
她抓住这转瞬即逝的间隙，轻巧地移动身形，从右侧悄然滑过。一次，两次，三次——她接连穿越三个节点，未被察觉。就在即将抵达第一道防线尽头时，右臂的意识忽然被一道光束扫过。
一阵灼痛袭来，仿佛皮肤被高温烫伤。这是系统的警告，意味着危险临近。她本能想退出，却强忍住冲动。此刻撤离，反而会触发更严密的审查机制。
她迅速伪造了一段日志，伪装成系统正在进行常规自检。“孤影”自动套用了服务器的标准格式，将异常记录归类为正常维护。代码兵巡视一圈后离开，不再追究。
林昭轻轻吐出一口气，继续前行。来到防火墙前，她发现所有外部通讯已被切断。原本打算以高强度运算强行破解，但“孤影”提示电量不足——此前消耗过大，尚未恢复。若再强行使用，极有可能导致意识断连。
正当她思索替代方案之际，一段音乐毫无征兆地在脑海中响起，并非通过听觉，而是直接植入意识。那是一首扭曲变调的童谣，节奏错乱却暗藏规律，宛如加密的密码。
她立刻警觉，“孤影”随即启动解码程序，将旋律转化为一组坐标。一个位置显现出来——位于防火墙底层，一个未登记的入口。这个节点不在当前架构图中，但在三年前的档案里曾有记录：那时“凤凰计划”在此进行过测试，随后被永久封存。
紧接着，一行文字浮现在她意识深处：“走旧路，别听回声。”
她认得这种风格。是守夜人首领的手笔。唯有他惯用童谣与谜语传递信息。他隐匿于暗网最深处，身份成谜，但从不提供虚假情报。这一次，他又出现了。
林昭没有迟疑，立即转向那个坐标。越接近入口，数据越加混乱。空中漂浮着模糊的画面，那是过往失败者残留的意识碎片。有人呼救，有人反复低语同一句话，还有人不断撞击一堵看不见的屏障。
她记得警告：这些碎片会化作幻象，诱骗闯入者迷失方向。她闭上双眼，全凭“孤影”引导前行。再睁眼时，已站在入口之前。
看似可以进入，但她并未贸然行动。她先释放出一枚微型探针，模拟自身意识频率试探。探针触碰到入口的瞬间，屏幕上跳出一行字：“输入你下一步的行为。”
她眉头微皱。这不是普通的验证，而是要求她预判自己的下一步动作。她尝试输入“继续前进”，错误。再试“撤退”，仍是错误。第三条提示浮现：“再错一次，意识将被清除。”
倒计时开始：10、9、8……
她瞬间明白，这是一个逻辑陷阱。系统并不期待正确答案，因为真实的意识无法被完全预测。它真正需要的，是一个打破规则的选择。
她果断输入第三个答案：“如果我会被清除，那这个操作就不成立。”
系统短暂停滞。
7、6、5……
“孤影”趁机反向解析清除指令的结构。她发现整个流程依赖于“结果确定”——一旦系统判定清除条件满足，便会执行。但她输入的语句构成逻辑矛盾，系统无法计算其真伪。
4、3……
数据开始紊乱，清除程序卡住，停滞数秒。她抓住这不到一秒的空隙，启动意识跃迁。
身体猛然一震。现实中的林昭靠在椅子上，衣衫已被冷汗浸透，手指微微颤抖，指尖发麻。但她成功了——意识已穿透防火墙，进入了最深层的数据区域。
这里不再如外界般规整有序。浓雾般的物质弥漫四周，无数微小的光点缓缓飘荡，像是被冻结的记忆残片。她向前行进一段距离，脚下的数据流开始起伏波动。
忽然，前方浮现出一道蓝色的身影。面容模糊不清，但轮廓分明，确然是一个人形。
林昭停下脚步。她不知那是否就是林璇。三年来，她踏遍每一个可能的角落，每一次以为寻到线索，最终都只是虚妄。失望早已刻入骨髓。
她抬手，准备启动“孤影”进行身份识别。可就在指尖即将触碰系统的一瞬，那道影子缓缓抬起右手。
动作缓慢，却清晰无比——
三根手指收拢，掌心朝上。
与她方才做出的动作，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