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手指停在航向输入界面，迟迟没有按下确认。陈默刚才那句话还在她耳边回响——“她们都在等你”。可他现在已经平静下来，呼吸平稳，瞳孔也恢复了正常，仿佛刚才的情绪失控只是她的错觉。
她收回手，指尖轻轻划过控制面板的边缘，把“孤影”系统切换成低频监听模式，把剩下的算力全都集中到信号侦测上。
通讯模块因为尾部被激光击中，一直不稳定，信号断断续续。她正准备手动重启通讯阵列，突然，全息投影自己亮了起来。一道扭曲的身影浮现出来——看不清脸，面部被一层流动的光纹遮住，只能看见他手里转动着一根泛着微弱蓝光的能量棒。
是守夜人首领。
“xc-07不是第一个完美体……”他的声音断断续续，背景还有爆炸的轰鸣，“沈烬的实验室地下……第七层……还有备份……”
话没说完，影像剧烈晃动，传来金属撕裂的尖锐声响，接着是一声沉闷的撞击。投影闪了两下，彻底消失了。
林昭立刻锁定残留的音频波段。“孤影”开始解析，数据流在她眼前飞快滚动。三秒后，系统提示：这个信号的频率，和妹妹留下的纳米手环共振频谱完全一致，误差为零。
她的手指顿住了。
这个频率从未公开过，只存在于实验基地最深的绝密档案里。能用它发送定向信号的人，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掌握全部基因密码的人，要么就是……来自妹妹意识残留的源头。
她调出自己的神经反馈日志，把这段信号的波形和过去七十二小时内的脑波记录一一比对。结果让她心头一紧——这道通讯的基频波动曲线，竟然和xc-07觉醒瞬间释放的神经信号高度重合。
这不是巧合。
她重新加载量子服务器的连接协议，用妹妹基因序列末端的一段片段作为验证密钥，尝试反向追踪信号来源。系统权限一路提升到二级加密层，一道道防护墙被逐层突破。五秒后，一个数据包成功回传。
坐标自动导入导航系统。
b区地下七层，废弃实验室的核心试验区。三年前那场“灭门”事故的发生地。
林昭盯着屏幕上那个红色的定位点，一动不动。
量子服务器自从三年前封锁后就一直处于休眠状态，任何外部请求都会被自动拒绝。而现在，它不仅回应了她的验证，还主动推送了坐标。更奇怪的是，数据包外层套着三层防护协议，格式和林璇最后一次操作的日志一模一样。
她翻出历史记录，发现服务器十分钟前曾短暂上线，持续时间只有1.8秒——正好是守夜人通讯中断的那一瞬间。
几乎可以确定：守夜人通过某种方式接入了量子服务器，并用妹妹的协议格式发来了最后的情报。而服务器本身，似乎仍然保留着对特定基因序列的响应机制。
她将这个坐标设为最高优先级目标，关闭所有非必要系统，只维持护盾和引擎最低运行。燃料还剩21分47秒，虫洞K-19的引力窗口将在3分12秒后再次开启。
就在这时，陈默突然咳嗽了一声。
她回头，看见他蜷缩在副驾驶座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制服袖口那朵蓝星花刺绣。医疗面板显示，他的脑波同步率已经升到了67%，快要接近失控的临界值。他瞳孔边缘的蓝色纹路仍在缓慢蔓延，但还没泛起机械光泽。
她迅速拔出数据卡，塞进随身携带的屏蔽盒。盒子合上的瞬间，内部磁场启动，切断一切可能的信息渗透。
“你还记得破晓协议的触发条件吗？”她问，语气很平静。
陈默沉默了两秒，喉结动了动：“当……退路断绝时。”
关键词准确，语序完整。但她注意到，他说这话时没看她，而是死死盯着导航屏上的虫洞入口，眼神空洞得吓人。
她不动声色地把手移到腰侧，武器接口微微预热，温度上升了0.3度。
药剂确实减缓了病毒扩散的速度，但她想不通，为什么他会说出“她们都在等你”这种超出他认知范围的话。除非……xc-07体内残留的意识不只是信标，更像是一个双向通道——既能传递信息，也能接收外界信号。
而陈默，是第一个被注射药剂的人。
她调出“孤影”的神经映射图，把刚才收到的情报和之前的线索交叉对比。守夜人提到“备份”，坐标指向地下七层，和冷冻区b7的结构完全吻合。xc-07被固定注射的位置，正是当年“凤凰计划”基因锁的核心接口。
母亲的日志还是打不开，但在比对过程中，“孤影”捕捉到一段异常数据流——来自量子服务器的附加信息包。她一层层解码，最终提取出一行简短指令：
【启动条件：情感共鸣波形达到临界值】
她忽然明白了。
守夜人不是在警告她别去，而是在提醒她——必须用正确的方式进去。
否则，等她的不会是真相，而是陷阱。
她把这行指令存入离线缓存，切断所有外部网络连接。舱内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仪器低频率运转的嗡鸣。陈默的呼吸变得沉重，但他不再说话，只是机械地一遍遍抚摸着那枚刺绣，动作僵硬，像被设定好的程序。
林昭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不能现在跃迁。虫洞窗口虽然快开了，但一旦进入，就会失去对地面坐标的实时监控。而那个实验室，藏着的不只是过去的秘密，更是整个基因阴谋的起点。
她必须去。
但不能像逃命一样冲进去。
她打开轨道模拟程序，重新计算路线。放弃虫洞跳跃，改用低速潜行，借助电离层的干扰来隐藏信号。虽然耗时更长，燃料压力更大，但能确保在抵达前整合完所有情报。
燃料剩余20分53秒。
她把新航线标记为“静默推进模式”，设置自动规避机制。护盾功率降到15%，引擎改为间歇脉冲输出，减少能量辐射。
就在她准备确认执行时，陈默突然抬起手，指向导航屏。
“别相信歌声。”他说，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
林昭的手指僵在半空。
这句话，和xc-07在通风管道里传给她的脑波信息，一模一样。
她缓缓转头看向他。他的瞳孔正在收缩，蓝色纹路顺着脖颈往上爬，指尖仍停留在刺绣边缘，微微颤抖。
她没有回答。
而是从屏蔽盒里取出数据卡，重新插回主控端口。系统读取速度极慢，每秒只推进0.7%。她需要时间，也需要一个判断标准——如果陈默接下来再说出第三个只有她和妹妹才知道的秘密，她就必须在跃迁前采取行动。
她盯着进度条，一句话也没说。
舱内的灯光微微闪烁，逃生舱缓缓调整姿态，朝着废弃实验室的方向滑行。远处，虫洞K-19的引力漩涡正在缓缓闭合，最后一丝涟漪消失在虚空之中。
林昭的左手慢慢握紧，手套内侧那个名字的缩写，已经被汗水浸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