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桥板“咔”地一声与战机出口严丝合缝地接合，液压系统仍在低沉嗡鸣。林昭毫不犹豫，抬脚迈出舱门。左腿刚触地，膝盖却猛地一软，整个人向前扑倒，手肘狠狠撞上通道内壁的合金条，剧痛如针扎般直刺神经，她咬紧牙关，硬生生没发出一点声音。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渗进衣领，脑袋里仿佛有烧红的铁丝在来回穿刺，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撕裂般的痛感。但她没有停下，右手死死撑住冰冷的墙面，指节泛白，一步一步，艰难前行。
手腕上的纳米手环轻轻震动，三短一长——是陈默设定的节奏信号。她闭了闭眼，跟着这熟悉的频率深吸、缓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疼痛如潮水般稍稍退去。
“b7区电源重启，还有七秒。”陈默压低嗓音，枪口朝后，背贴墙壁，目光如鹰隼般扫视四周。
林昭点头，指尖轻敲控制台侧面，激活义肢中的低频脉冲模块。前方拐角处，三具复制体守卫猛然转身——面无表情，瞳孔泛着幽蓝冷光。还未开口示警，它们体内的能源回路已在共振频率下微微震颤。
下一瞬，脉冲释放！
第一具守卫关节瞬间锁死，如被冻结般动弹不得；第二具右臂剧烈抽搐两下，颓然垂落；第三具踉跄半步，胸口电路爆出一缕青烟。陈默果断扣动扳机，两声闷响，子弹精准贯穿它们颈侧的数据接口。尸体轰然倒地，没有惨叫，只有金属撞击地面的沉闷回响，在狭窄通道中久久不散。
应急通道尽头，主控室的门缝透出一丝微弱的蓝光。林靠在墙边，闭上双眼，三秒钟，竭力压制眼前闪过的数据残影。“孤影”系统此刻仅维持被动监听，不再主动扫描，以防信号外泄。她心里清楚——苏璃能感知情绪波动。三年前那场追捕中的误认，绝非偶然。
门缓缓滑开，无声无息。
中央控制台前坐着一个人。
黑发挽成利落的发髻，制服笔挺，领口别着一枚银莲花胸针。她双手交叠置于膝上，双目微闭，仿佛陷入某种深度运行状态。室内寂静无声，没有警报，没有武器充能的嗡鸣，唯有她指尖无意识敲击大腿的节奏——一下，停顿，两下，像是某种隐秘的摩斯密码。
林昭在五步之外站定。
陈默没有跟进，他伫立门口，枪口缓缓抬起，对准房间另一侧的出口，眼神如刀锋般锐利。
苏璃睁开了眼睛。
她的瞳孔泛着淡淡的蓝色，宛如月光下的湖面，波澜不惊。目光落在林昭脸上，没有敌意，也不似在计算，反而透出一种近乎疲惫的平静。
“你终于来了。”她轻声开口，语气像自言自语，“你和我，都一样可怜。”
林昭的手指搭在武器保险上，却迟迟未动。
这句话不该出自苏璃之口。那个曾在视频中冷静擦拭军功章的女人，那个操控十七名高官脑波的情报部长，怎会说出“可怜”这样柔软的词？
可她的眼神……
那一瞬，林昭看到了不属于程序的情绪。不是愤怒，也不是算计，而是一种被剥去身份后的空洞。就像她在深夜独自擦拭妹妹手环时，镜中映出的那个孤独的自己。
仅仅0.5秒的迟疑，却足以让她确认一件事：眼前的苏璃，本体意识尚存，并且正在与复制体集群激烈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你在挣扎。”林昭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穿透力，“你的复制体在执行维护周期，但你没有按协议休眠。你在抵抗同步。”
苏璃的嘴角微微抽动，像是想笑，又像是痛楚掠过。
“你知道吗……每次他们把我唤醒，都会删掉一段记忆。说是怕情感影响判断。可有些东西删不掉——比如，我最后一次见她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看着我的。”
林昭瞳孔骤缩：“谁？”
“我的妹妹。”苏璃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几乎融化在空气里，“编号Lx-0873。三年前，在第七实验区。她叫我姐姐……可我不记得自己有过姐姐。”
林昭的手，缓缓松开了武器保险。
这不是演的。情感波动骗不了人——尤其是当她说出“Lx-0873”时，控制台下方的生物监测仪数值出现了0.3秒的紊乱，那是真实的生理反应，无法伪造。
就在这时，身后金属门无声滑开。
一道黑影从暗处疾冲而出！全身覆盖战术装甲，右手握着高频震荡刃，寒光一闪，直刺林昭后心！
陈默猛然扑来，一把将林昭撞向侧方。刀锋擦过他的左肩，防护服撕裂，鲜血喷溅，在空中划出一道猩红弧线。
那复制体毫不迟疑，旋身再刺！
林昭翻滚落地，迅速拔枪射击，子弹命中对方右膝关节，却只迸出一串火花。复制体动作未减分毫，左臂横扫，将陈默狠狠砸向墙壁。他背部撞上控制台边缘，闷哼一声，单膝跪地，仍强撑着举枪反击。
林昭立即启动义肢的电磁脉冲，定向释放。复制体步伐一顿，武器偏移半寸，刀刃深深嵌入地板。她趁势跃起，一脚踢中对方颈部连接处，左手抽出战术匕首，横向割断数据缆。
复制体僵直，瞳孔中的蓝光闪烁数次，终于彻底熄灭。
她没有多看那具倒下的躯体，而是立刻回头望向苏璃。
那个女人正死死盯着复制体的尸体，嘴唇微微颤抖，手指深深掐进掌心，指甲已泛出青白色。她呼吸急促，额角冷汗涔涔，仿佛正承受着内在灵魂的撕裂。
林昭瞬间明白——这是控制权冲突最激烈的时刻。本体因强烈情感波动而意识增强，导致复制体反向压制失败，整个系统濒临崩溃。
她快步走向控制台，右手伸向接口区。只要接入，就能调取脑波记录，查清三年前那场灭门案的真实指令来源。
“别碰它。”苏璃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几乎破碎，“你会看到你不该看的东西。”
林昭的手悬在半空。
“你说你可怜。”她盯着苏璃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可你还在杀。”
“我不是在杀。”苏璃缓缓摇头，眼中竟有泪光闪动，“我在活。用她们的身体，延续我的意识。可每一次同步，我都更不像我自己。我开始分不清——是我控制她们，还是她们在吞噬我。”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声音轻得像风：“刚才那一具……她杀了我妹妹。可我没有阻止。因为命令优先级高于记忆。”
林昭心头剧震。
“你早就知道林璇的存在。”她说。
苏璃闭上眼，泪水无声滑落：“我见过她最后一次，是在冷冻舱开启前。她说：‘姐姐，救我。’可我的系统判定那是干扰项，自动清除了这段记忆。直到现在……它自己回来了。”
林昭缓缓走近，将纳米手环贴上控制台的数据端口。界面亮起，提示需要权限认证。
她看向苏璃。
“帮我。”她说。
苏璃睁开眼，眼中的蓝光已褪去大半，只剩下人类才有的灰褐色，温润而脆弱。
“你知道后果吗？一旦我授权，整个复制体网络都会收到警报。他们会立刻启动清除协议。”
“我知道。”林昭握紧手环，指节发白，“但我必须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
苏璃沉默了几秒，抬手轻轻一按领口的银莲花胸针。一枚微型芯片弹出，落入林昭掌心。
“这是最高权限密钥。”她说，声音轻如耳语，“也是我最后的自由。”
林昭将芯片插入端口，认证通过。屏幕闪出【深层记忆库_开放】，进度条缓缓加载。
就在这时，靠在墙边的陈默抬起染血的手，指向头顶的通风口。
林昭抬头——
通风管道的格栅边缘，有一道细微的位移痕迹。不是刚刚，而是几分钟前就被动过。有人提前潜入了。
她猛然醒悟：复制体的突袭根本不是临时反应，而是一个诱饵。
真正的危险，从来就不在明面上。
苏璃也察觉到了异常，猛地站起身，声音骤然转冷：“快断开连接！她们在等你接入系统——”
话音未落，主控室四角的监控探头齐齐转向，红光锁定林昭的位置。
天花板轰然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