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
这是自从离开世家前往陕西后流逝的时间。
中途曾在村庄休整 也遭遇过几次魔教门人发生战斗。
所幸没有伤亡 算是维持住了较为平稳的旅途。
毕竟这支队伍里不仅有仇家护卫 还包括几位华山派梅花剑手 真要出事才叫奇怪。
随着时间推移来到相对安全的地带后 进行训练或胡思乱想的时间变多了。
虽然已行进数十日 但由于还剩不少路程 无聊感依旧挥之不去。
要说和最初有什么不同 近来最让我烦恼的甚至不是前往华山的无聊。
也不是突然和南宫霏儿同行这件事。
更不是莫名其妙闹别扭的魏雪儿。
「少侠!」
以前是不是说过一次。
英风这家伙比想象中话多。
看来得修正这个说法。
「今天要不要一起练练腿法?」
这已经不止是话多 明显脑子也不太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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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对华山派的印象。
首先在练剑的门派中 华山派堪称代表流派。
当下修炼剑法的门派除了华山派之外还有很多,昆仑派或武当派等
但华山能够坐稳代表位置的原因,不外乎是华山剑仙和现任掌门梅花仙的功劳。
[咳咳。]
神老头似乎有些难为情地干咳了一声。
虽然莫名觉得他那副模样很讨厌不想开口,但事实就是如此。
过去血魔大战中关于华山剑仙展现武威的记录是如此。
现在与邪派无数战斗中全盛期梅花仙展现的武威亦是如此。
当代天下第一剑确实是剑尊没错,但关于梅花仙是否真达不到那个境界的讨论至今仍有很多。
在我看来,只是因为坐在掌门位置上才稍显收敛。
关于他是否真配不上三尊之名的武者这件事,存在些微妙之处。
[居然能想得这么透彻…真是稀奇。]
‘....’
那轻浮的嗓音听着相当刺耳。
总之最大的因素除了代表人物外,还在于华山派拥有的象征意义。
梅花剑法。
中原流传的无数剑法中,与剑尊的月鲜舞剑并称为最美剑法。
甚至因为剑尊的剑法是单传武功,即便武功历经岁月也不像其他门派那样有诸多分支。
华山的剑法严格来说历经数百年由无数人共同完善进化,是凝聚了无数心血的剑法。
只看剑龙与我那次比试就能明白。
围绕英风盛放的梅花并非随风飘散,而是被英风自身释放的气劲所牵引。
这意味着梅花会随着施术者的意图而移动。
在那无数花瓣缝隙间展开的华山剑术,既流畅又优美。
宛如观赏一幅绝美舞姿的画卷,剑法中蕴含着凌厉与沉稳。
难怪在众多剑术中它以压倒性的难度与境界着称——要同时驾驭那么多梅花,剑路必须保持稳定。
因此作为需要更深刻领悟的华山武功,虽预想到需要艰苦修炼,但...
「…是体能训练不足还是因为年纪大了?最近胸部好像缩水了些。」
「师兄,说这种话时别抖胸…太不雅观了。」
「师弟你先把衣服穿上。其他姑娘们看到都羞得扭头了。」
「…我是因为害臊才这样的。」
「师弟,世人管这叫胡扯。」
每次看到都吓得要死。
虽因仇家身份体型偏小,但那些道家门派弟子的胳膊抵得上普通男性大腿。
记忆中本该是极美的背景。
为何大家都…?
[大家看着都挺顺眼嘛,武者就该这样]
依我看分明是这家伙的错。
上梁不正下梁歪。
‘神老头,说实话您早忘了自己是修道之人吧?’
[竟让我听到这般疯话…堂堂道家掌门面前也敢满嘴胡吣]
‘您现在不是掌门了呀’
[....]
听见神老头用郁闷的声音嘀咕‘…这倒没错’。
似乎说得太狠了,有点过意不去。
言归正传,回想与英风共度的十日时光——
这家伙从各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个疯子。
「您是武斗家,肉体训练应该与我不同吧?我很好奇,如果不会冒犯的话能否一起….」
「不,很冒犯。」
大概是从比试结束后的第二天开始的。
突然背后…不对,那个疯子居然扛着马车那么大的岩石出现在人背后,这谁能不被吓到啊。
「…英风馆主您为什么要扛着这个?」
「啊,因为没有合适的肉体修炼工具,就从附近捡来了。」
一般人不会用‘捡’来形容这种东西吧…?
「啊,是的….」
「啊,莫非仇少侠也有兴趣?那边好像还剩一块,我这就去扛过….」
「不必!完全没兴趣。」
真用那玩意儿修炼?
原来修炼都是这样的…?
本以为重生后已经很努力了,但看到那个还是有点焦虑。
当然我完全没打算效仿就是了。
「英风馆主,用那个训练时会运使内力吧?」
「嗯?外功修炼为什么要用内力…?」
「啊,说得也是…我问了个奇怪的问题呢。」
所以他意思是扛着那玩意儿训练时都不用内力?
能承受那种激进训练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其他弟子也是,从那些膨胀的肌肉中能施展出如此美丽的剑术实在神奇。
英风可能因为年纪尚小,这种缺点还不明显。
夸张的肌肉会成为施展灵活动作的阻碍。
尤其在暗器、剑术和拳法领域,这类缺陷往往会显露无遗。
这是过度训练反成祸端的典型案例。
[一切终将轮回]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可知道武人的肉体会根据所修心法和自身情绪产生变化。]
这当然是知道的。
根据修习何种武功、使用哪种心法,肉体会产生变化。
典型例子就是河北彭家的武者体格雄壮魁梧,那也是为适应其武功而变化的形态。
所以身形单薄如贵公子的彭宇真在他们当中才显得格外特别。
[成为华山门人后首先要接受、且必须自行完成的修炼,就是让自己化为泥土与肥料。]
‘您是说自行了断吗。’
[没错,为了让更挺拔的树木生长,更绚烂的梅花绽放。]
‘这与那丑陋的肉体存在关联?’
[那不过是过程罢了。你看看华山当代弟子和长老们就该明白。]
确实,虽然对梅花仙的记忆已模糊,但至少不是那般骇人的老者躯体。
反倒像是剑尊那样瘦小的感觉。
这么说来肉体还会再度蜕变?
契机应是武者突破中丹田壁障之时。
大致在跨越绝顶后会产生变化。
那这算不算是脱胎换骨?毕竟境界突破引发了肉体变化。
见我疑惑,神老头开口道。
[没那么夸张。不过是遵循心法真意罢了。]
‘这等机密随便告诉外人合适吗?’
[知道了也做不到,算什么机密。]
‘这倒也是。’
意思是在筑基完成的肉身上获得顿悟后,整体框架就会改变。
虽然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心法经过怎样的方式才会产生这种变化。
眼下我手头这家伙也是个难缠的主儿,实在无暇顾及其他。
「那下次一定要一起训练哦。」
「…好、好的。」
嘴上这么应着,但显然不会真的一起练。
那种程度怎么可能跟得上。
英风离开后稍微练了会儿基础招式,正打算返回马车那边。
树后突然探出半张脸。
那张偷偷摸摸露出的小脸上,圆睁的大眼睛正直勾勾盯着我。
魏雪儿正以古怪的姿势窥视着我这边。
「…嗯?」
视线相撞的瞬间她吓得猛缩回树后,没藏好的后脑勺还翘着一撮头发。
搞什么,该不会是在躲我吧?
[小姑娘动作还挺可爱]
慢慢靠近时,魏雪儿正背对着我蜷缩身子蠕动。
「干嘛呢?」
“…!”
后背猛地一颤。
虽然看不见表情,但任谁都能看出‘怎么被发现了?’的惊吓模样。
「在这儿做什么。」
叫到第二声时,魏雪儿才慢吞吞转过来。
她避开视线撅着嘴,手里举着水壶和干布。
这模样让我噗嗤笑出声。
这几天都不怎么说话,还以为她受了什么委屈。
这种时候还惦记着带这个来,怪可爱的。
[你这脑袋居然也会说可爱这个词]
‘您该不会觉得我不是人类吧?’
[确实这么想过…]
‘....’
这老头…
「不打算回答?」
「…不是…的。」
虽然还是闹别扭似的不肯好好说话。
魏雪儿小心翼翼地把手里拿着的东西递给了我。
刚打来的冰凉井水,接过来就直接喝了下去。
汗水因体内修炼的心法倒不成问题,但还是装模作样擦了擦。
见她偷偷摸摸瞟来的视线,我揉了揉魏雪儿的脑袋。
她努力想绷住表情,但瞬间破功的模样还是隐约可见。
每次看到这种表情,胸口就会泛起某种悸动。
[看到这样还觉得开心呢]
开心?我配吗?
突然收回了抚摸的手。
正蹭着我掌心的魏雪儿露出遗憾的表情,但我刻意无视了。
「吃过饭没?」
轻描淡写地问起日常。
这几天气氛诡异都没能搭上话。
「嗯。」
回答还是这么简短啊。
但不死心地继续追问。
「吃的啥呀?」
「鱼和…肉和…蔬菜…还有红华姐姐蒸的土豆…」
「这样啊…看来吃得挺丰盛。」
心情和胃口看来是两回事。
多聊几句后,撅着的嘴放松下来,原本盯着树木草坪的视线也重新转向我。
微微扬起的嘴角也恢复如常。
虽然感觉还在闹小别扭,不过这样应该…没问题了吧?
「走吧,该继续赶路了。」
「好~!」
把水壶和布巾交还给魏雪儿,转身朝马车走去。
魏雪儿驻足望着仇阳天穿过树林走向马车的身影。
独自留下的魏雪儿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头。
仿佛还能感受到仇阳天掌心残留的温度。
「哦,魏小姐?」
从背后传来的声音让魏雪儿转过头去。
看似刚结束修炼、浑身汗湿的英风站在那里。
英风看见魏雪儿手里拿着的东西,灿烂地笑了。
「啊,正好渴得要命,这个能让我喝点吗?」
魏雪儿瞥了眼英风回答道。
「不行,这是少爷的东西。」
这斩钉截铁的回答让英风动作一滞。
「…啊!是仇少侠的啊。看来小姐是在等仇少侠修炼结束呢。真是辛苦了。」
说着英风伸手想摸魏雪儿的头。
魏雪儿偏头躲开,向后撤了一步。
结果英风的手就这么尴尬地悬在半空。
「我先走了。」
魏雪儿低头说完,便踏着细碎步伐沿仇阳天离开的路走去。
被独自留下的英风挠了挠脸颊。
「...她原本是这样的吗?」
和仇少侠在一起时明明总是笑盈盈的。
可刚才那眼神冷漠得令人发慌。
甚至有种莫名寒意顺着脊背爬过的错觉。
应该是错觉吧。
英风单纯地这么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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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流逝,盛夏已至最酷热的时节。
缓缓行驶的马车终于停下。
在嘈杂人群中,南宫霏儿戴着面纱从马车下来。
因走到哪儿都惹人注目,索性用东西遮住了脸。
抬头望去,巍峨高山正与我们相对而立。
[华山依旧如故啊。能感受到那份高洁与挺拔。]
对神老头动情的感慨,我点头回应道。
「…嗯,果然高得离谱。」
华山派。
对我而言终于抵达了这个承载多重意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