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术核心崩碎的烟尘还未散尽,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的“沙沙”声,如同千万只虫豸在啃噬,从无妄崖那道狰狞的裂缝深处传了出来。
那不是风声,不是地鸣。是某种东西……很多很多的东西,正用尖锐的硬物刮擦着岩石,向上攀爬。
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正准备喘口气的联军将士们,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萧烈握刀的手猛地收紧,指节发白。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声音如同沉雷滚过战场:“镇北军——!列阵——!”
银甲战士们条件反射般动了起来,沉重的玄铁盾牌重重顿地,发出沉闷的轰鸣,迅速连成一道闪烁着寒光的钢铁壁垒。盾牌间隙中,长枪如林般探出。
几乎就在阵型刚成的瞬间,裂缝边缘,一只漆黑、粘稠、仿佛由凝固的沥青构成的利爪,猛地扒住了岩石边缘!紧接着,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窜出,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风,直扑向阵型侧翼一个正在包扎伤口的灵植卫士!
“小心!”萧烈怒吼一声,身形如电,长柄大刀带着破空声横扫而过!“铛!”一声刺耳的金属交击声!刀锋与那怪物的利爪狠狠撞在一起,火花四溅!一股黑紫色的粘稠邪气顺着刀身蔓延开来,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那怪物被劈得翻滚落地,众人这才看清它的模样——通体漆黑,没有固定的形态,像是一滩不断蠕动的污泥,四肢扭曲,布满了倒钩般的骨刺。最骇人的是它的“脸”——没有五官,只有一个不断流淌着黑色脓液的孔洞,占据了整个面部的位置!一股阴寒、污秽的气息扑面而来。
“是地脉深处滋生的邪秽!”谢判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寻常刀剑难伤!必须用净化之力击溃其核心——就是那个脓洞!”
他的话音未落,裂缝中如同打开了地狱之门,更多的漆黑怪物争先恐后地涌出!它们形态各异,有的四肢着地,迅捷如豹;有的背后生出破烂的肉翼,低空盘旋;更有甚者,直接从那个脓洞中喷吐出腐蚀性的邪气箭矢!
“掷藤!”星眠急声下令。灵植卫士们奋力将噬邪藤投向空中,翠绿的藤蔓灵巧地缠住那些飞行的怪物。然而,邪气沾染上藤蔓,原本生机勃勃的绿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发黑、枯萎,化为飞灰!
“不行!邪气太烈!藤蔓撑不住!”星眠的声音带着心痛和焦急。青芜立刻将珍藏的护藤露泼洒出去,淡绿色的光晕勉强延缓了腐蚀,但面对潮水般涌来的怪物,不过是杯水车薪。
“盾阵坚守!弓箭手!瞄准它们脸上的脓洞!放箭!”萧烈的命令简洁而有力。
第一排的盾兵们咬紧牙关,用肩膀死死顶住盾牌。怪物们疯狂地撞击着盾墙,发出“咚!咚!咚!”的闷响,巨大的力量震得盾牌后的士兵手臂发麻。第二排的弓箭手们屏息凝神,沾着圣泉晶粉末的破邪箭离弦而出,带着淡金色的微光,精准地射向那些蠕动的脓洞!
“噗嗤!”箭矢没入脓洞,圣泉晶的光芒瞬间爆发!被射中的怪物发出凄厉的尖啸,身体剧烈扭曲,随即如同被点燃的黑色油脂般,迅速溃散成漫天黑烟!
但这怪物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它们仿佛无穷无尽,从裂缝中源源不断地爬出。一只特别强壮的怪物抱起一块巨石,狠狠砸向盾阵!
“轰!”一面盾牌被砸得凹陷下去,持盾的年轻士兵虎口崩裂,鲜血直流,盾牌露出了一丝缝隙!一只利爪立刻从缝隙中刺入,狠狠抓在他的肩甲上!黑紫色的邪气瞬间侵蚀进去!
“二狗!”旁边的老兵目眦欲裂,一刀斩断那怪物的爪子,一把将受伤的同伴拽到身后,自己用身体顶住了那个缺口,“撑住!给老子撑住!”
阵前,萧烈已然化身杀神。他的长柄大刀舞得密不透风,刀锋所过之处,黑烟不断冒起。一只体型格外庞大、如同小山般的怪物从裂缝中跃出,挥舞着巨爪拍向盾阵!萧烈怒吼一声,纵身跃起,人随刀走,刀光如匹练般直劈那怪物面门的脓洞!
怪物嘶吼着举爪格挡!“锵!”火星四溅!萧烈双臂肌肉虬结,将圣泉晶的力量逼至刀尖,金光顺着怪物的爪缝强行渗入!怪物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 “就是现在!杀!”萧烈暴喝,全身力量压下,刀锋终于彻底贯穿脓洞!怪物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哀嚎,轰然倒地,化作滚滚黑烟。
“将军威武!”将士们士气大振!
白凛率领狼族战士从侧翼迂回,他们的玄铁刀不追求一击毙命,而是专挑怪物的关节、肌腱处下手,破坏它们的行动能力。小五狼牙棒横扫,将一个怪物砸得踉跄前扑,正好暴露在弓箭手的射界内,三支破邪箭瞬息而至,将其射爆!“嘿!萧帅!这法子好使!”
然而,怪物们似乎拥有低劣的智慧。空中盘旋的那些突然聚集起来,邪气在它们之间流转,凝聚成一团硕大的、不稳定的黑紫色能量球,朝着盾阵一处明显薄弱的地方轰去!
辞云立刻施展幻术,在真实盾阵前制造出一面虚幻的屏障。能量球撞在幻象上,猛烈爆炸!虽然挡住了直接冲击,但爆散的邪气如同酸雨般溅射开来,几名士兵被沾染,顿时发出痛苦的惨叫,皮肤迅速腐蚀溃烂!
“是蚀骨邪气!”辞夏脸色煞白,立刻冲上前,圣泉法杖绽放出强烈的治愈光辉,驱散着邪毒。但受伤的人太多,她的额头迅速布满细密的汗珠,法杖的光芒也开始微微摇曳。
“镜花界!影镜反射!”红姨厉声喝道。绣粉和女妖们立刻高举影镜,调整角度。当第二颗邪气弹凝聚时,镜面光华一闪,能量球被原路反射回去,在怪物群中炸开,顿时清空了一片!
“好!”萧烈大声赞道,“就这么干!别让它们聚拢!”
谢判的阴兵们也动了。他们的长刀附着着忘川水的气息,刀锋划过,并非直接消灭怪物,而是在地面上刻下淡蓝色的奇异符文。符文亮起,形成一片低温区域,范围内的怪物动作明显变得迟缓,面门的脓洞也收缩起来。
“冥界锁邪符!能暂时压制它们!抓紧时间清理!”谢判喊道。
“全军!推进!”萧烈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下令反击。
钢铁盾阵开始如同磨盘般缓缓向前碾压。弓箭手的箭矢如同金色的雨点,不断点杀着怪物。玄铁族的巨斧负责劈开那些靠近的威胁,狼族则如幽灵般在战场缝隙中游走,查漏补缺。镜花界的影镜不断折射着致命的邪气弹,阴兵的符文持续削弱着怪物的力量,辞夏和月梳的疗愈光芒则如同最坚实的后盾。
战斗残酷而漫长。当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被地平线吞噬,裂缝中涌出的怪物终于变得稀稀拉拉。
萧烈拄着长刀,大口喘息着。他的银甲已经被邪气腐蚀得斑驳不堪,手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渗着黑血。他环顾四周,将士们个个带伤,疲惫地坐在地上,但眼神依旧锐利,紧握着手中的武器。
裂缝,暂时安静了。只有缕缕黑烟还在升起。
“第一波……挡下了。”萧烈的声音沙哑,却清晰地传遍战场。
没有欢呼,只有一片劫后余生的沉重喘息。萧烈走到裂缝边缘,看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眉头紧锁。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他转身,看向正在全力救治伤员的辞夏。
辞夏感受到他的目光,抬起头,脸上满是疲惫,却还是努力挤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放心,有大家在,守得住。”
萧烈点了点头,抹去刀身上凝固的黑色污迹,目光再次投向那道如同巨兽嘴巴般的裂缝。夜色渐浓,寒意刺骨。但只要他和他身后的铁壁还在,这片土地,就休想被黑暗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