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师傅悠悠转醒，发现自己躺在丹堂静室的软榻上，钱长老和几个弟子守在旁边。他老脸一红，想起自己竟是听道听得晕厥过去，实在是丢人丢大了。
“老刘，感觉如何？”钱长老关切地问道，递过一杯宁神茶。
刘大师傅接过茶，却没喝，反而一把抓住钱长老的手，激动地道：“老钱！你听到了吗？反应式！能量桥梁！功能定位！祖师真法…博大精深啊！老夫…老夫以往简直是坐井观天，炼丹炼到狗身上去了！”
钱长老哭笑不得：“听到了，听到了，你先别激动，缓缓神。”
“缓不了！”刘大师傅一骨碌坐起来，眼睛放光，“凌大师呢？老夫还有诸多疑问要请教！那纳米金的制备器诀，那频率测量的法门…”
看着他这打了鸡血的样子，钱长老是真怕他再晕过去，连忙安抚：“凌小子也消耗不小，我让他先去休息了。来日方长，研习社三日后就开课，还怕学不到吗？”
好说歹说，才把刘大师傅劝住，但他立刻就要来了纸笔，凭着记忆开始疯狂记录凌皓刚才讲的那些要点，嘴里还不停念叨着“尺寸效应”、“催化”、“方程式”…状若癫狂。
钱长老看着老友这般模样，又是好笑又是感慨。他知道，丹堂的天，真的要变了。而这变化的风暴眼，就是那个看似温和，却总能语出惊人的年轻人——凌皓。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乐于见到这种变化。
丹堂深处，一间弥漫着陈旧药香、布局古板的丹室内，气氛却异常凝重。
孙长老脸色铁青，坐在上首，下方是几位同样面色不善的老丹师，都是他的忠实拥趸。
“荒谬！简直荒谬透顶！”孙长老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盏乱响，“什么祖师真法？什么反应方程式？故弄玄虚，欺世盗名！”
“孙长老息怒。”一个马脸丹师附和道，“那凌皓不过是走了狗屎运，不知从哪得了点偏门传承，侥幸炼成一炉丹，就敢大言不惭，诋毁我丹堂千年传承！”
“还有钱长老和刘大师傅，真是老糊涂了！竟被一个黄口小儿玩弄于股掌之间！尤其是刘老头，居然还晕了过去，真是把我丹堂的脸都丢尽了！”另一个矮胖丹师愤愤不平。
“还有那什么…纳米金？”一个瘦高丹师嗤笑道，“拿凡俗黄金来炼丹？滑天下之大稽！我看那丹纹也未必是真，说不定是用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幻术手段！”
这话一出，几人眼睛都是一亮。对啊，他们无法理解凌皓的方法，也无法接受自己的传统被否定，那么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否定对方的结果！
“王师弟言之有理！”孙长老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丹纹灵丹何等罕见？岂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辈能炼出来的？定是用了邪术伪装！”
“可是…当时那么多人都感受到了那股道韵…”有人迟疑道。
“道韵亦可伪造！一些高阶幻阵或特殊法宝就能做到！”孙长老斩钉截铁，“我们必须揭穿他！否则，丹堂千年基业，就要毁于一旦！”
“对！揭穿他！” “不能让他妖言惑众！”
群情激奋之下，孙长老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算计：“光我们质疑还不够，必须让他在所有人面前原形毕露！三日后的研习社开课…哼，正好！”
他压低声音，对几人吩咐了一番。
几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阴险的笑容。
“妙啊！孙长老此计甚妙！” “届时定要他身败名裂！”
……
三日后，丹堂最大的讲法殿内，人声鼎沸。
几乎所有丹师都早早赶来，抢占位置，甚至还有许多闻讯而来的内门外门弟子，挤在殿外翘首以盼。大家都想亲眼看看，那位能炼出丹纹灵丹、宣讲“祖师真法”的凌大师，究竟有何等能耐。
凌皓在钱长老和刘大师傅的陪同下，步入大殿。看到这黑压压的人群，他也是微微一愣，没想到场面这么大。
刘大师傅如今是凌皓的“头号粉丝”，立刻上前一步，运起灵力，声若洪钟：“肃静！丹道革新研习社第一讲，现在开始！有请凌大师，为我们讲授‘能量反应的本质’！”
台下瞬间安静下来，无数道目光聚焦在凌皓身上，有好奇，有期待，有崇拜，也有…不易察觉的质疑和冷眼。
凌皓深吸一口气，走到殿中央特意准备的一块巨大光滑黑石前（代替黑板）。他神色平静，目光扫过众人，缓缓开口：
“诸位同道，今日我们不讲高深法门，只回归最基础的问题：我们炼丹，炼的究竟是什么？”
开场一个问题，便让众人一愣。炼的是什么？当然是丹药啊！
凌皓没有等回答，继续道：“是能量，是物质，更是能量与物质在特定规则下相互作用、转化的产物。”
他拿起特制的炭笔，在黑石上写下“能量”、“物质”、“信息”三个词。
“丹道，从科学…从祖师真法的角度看来，本质上是一门研究如何精确控制能量、物质流动与转化，以达成特定目标的学问。”
他开始深入浅出地讲解最基础的概念：能量的不同形式（热能、灵气能、药性能），物质的特性与分类，药性融合的能量壁垒，催化作用的原理…
他没有直接抛出复杂的公式，而是用了大量比喻和丹师们熟悉的例子，比如控制火候就像煮饭，火大了糊，火小了夹生；催化就像媒人，撮合一对怨侣…
台下众人听得如痴如醉，许多困扰他们多年的模糊概念，此刻变得清晰起来。原来控火不止是文武，还有精确区间；原来药性相冲，是能量频率不匹配…
现场不时发出恍然大悟的“哦——”声。
然而，就在讲座气氛热烈，众人沉浸在新知识的海洋中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凌皓的讲解。
“凌大师！”声音来自台下前排，正是那位马脸丹师，他站起身，脸上带着故作疑惑的表情，“您讲的这些，听起来似乎有些道理，但终究是纸上谈兵，玄之又玄。”
殿内一静，所有人都看向他。
凌皓面色不变：“哦？这位师兄有何高见？”
马脸丹师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并非质疑祖师真法。只是我等愚钝，觉得理论终究需实践验证。您之前炼出丹纹还魂丹，惊才绝艳，但我等并未亲眼目睹全过程，心中难免存疑。尤其是您所用的那‘纳米金’催化剂，竟是以凡俗黄金炼制，实在匪夷所思…”
他话未说完，刘大师傅就忍不住呵斥：“放肆！凌大师炼丹，乃我等亲眼所见，丹纹做不得假！你是在质疑老夫，质疑钱长老，质疑所有在场之人吗？”
马脸丹师连忙躬身：“晚辈不敢！只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或许…或许那丹纹另有玄机？毕竟，丹纹灵丹太过罕见…晚辈只是觉得，若凌大师能用大家更熟悉、更普通的丹药，当场演示一番这…这科学丹法的优越性，岂不更能令人信服？也能让我等更直观地学习祖师真法的精妙不是？”
这话听起来冠冕堂皇，实则包藏祸心。当场演示，压力巨大，一旦失手，前功尽弃。而且指定用普通丹药，就是为了规避九转还魂丹那种可能存在的“运气”成分。
钱长老脸色沉了下来，刚要开口，却被凌皓用眼神制止了。
凌皓看着那马脸丹师，又瞥了一眼台下稳坐钓鱼台、面无表情的孙长老，心中了然。这是不服气的来找茬了。
他微微一笑，语气依旧平和：“师兄所言，也不无道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不知师兄想如何验证？”
马脸丹师见凌皓上钩，心中一喜，连忙道：“简单！就比最基础的‘蕴灵丹’！此丹乃我辈修士常用，丹方成熟，炼制过程看似简单，实则最能体现基本功！就比成丹率，比丹药品质！”
蕴灵丹，确实是最常见的一品丹药，用于辅助修炼，恢复灵力。几乎每个丹师都会炼。
“可以。”凌皓点头。
马脸丹师眼中闪过狡黠：“为示公平，我们不能占凌大师您年轻的便宜。就由孙长老…孙长老浸淫丹道数百年，蕴灵丹更是炼制过无数，由他代表传统丹法，与您进行一场友谊切磋，如何？”
众人哗然！孙长老是四品丹师，炼制一品蕴灵丹简直是杀鸡用牛刀，这摆明了是要用绝对的经验碾压凌皓！太不要脸了！
刘大师傅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无耻！孙长老什么身份？凌大师虽得真传，但修行日短，你们这分明是…”
“无妨。”凌皓再次打断了刘大师傅，他看向孙长老，“孙长老意下如何？”
孙长老缓缓睁开眼，淡淡道：“既然涉及道统之争，老夫也不得不下场了。若凌师侄觉得不妥，现在放弃还来得及。”
以退为进，挤兑凌皓。
凌皓笑了：“长老有此雅兴，晚辈自当奉陪。不过，既然是验证，就要有彩头。若晚辈侥幸胜出，希望孙长老及诸位，能真心认同科学丹法，并积极参与研习社，如何？”
孙长老冷哼一声：“若你输了呢？”
“若晚辈输了，”凌皓坦然道，“证明我所学尚浅，不足以弘扬祖师真法，我立刻退出丹堂，永不提及此事，并向孙长老及传统丹法赔罪。”
赌注不可谓不大！
众人顿时兴奋起来，这下有看头了！新老碰撞，道统之争！
钱长老有些担忧地看向凌皓，凌皓递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好！一言为定！”孙长老生怕凌皓反悔，立刻应下，“那就开始吧！材料、丹炉，皆用堂内统一制式，以示公平！”
很快，两座一模一样的制式黄阶丹炉，以及两份完全相同的蕴灵丹材料，被摆放在了讲法殿中央。
孙长老走到一座丹炉前，傲然道：“蕴灵丹，虽是一品，却最考校基本功！火候稍差，药性融合便不足，成丹品质低下！今日，便让你见识见识，何谓千锤百炼的技艺！”
他手法娴熟地开始处理药材，控火预热丹炉，每一个步骤都如行云流水，带着一种固有的韵律感，引得不少传统丹师暗暗点头。姜还是老的辣！
而凌皓这边，却不慌不忙。他甚至连材料都没先去处理，而是先绕着丹炉走了一圈，手指在炉壁不同位置敲击，侧耳倾听回声，似乎在检测着什么。
“他在干嘛？” “故弄玄虚吧…” 有人小声嘀咕。
接着，凌皓才开始处理药材。他的手法…很奇特，不像孙长老那样充满美感，反而更像是在…做实验？他用一柄小玉刀精确地切取药材部位，甚至拿出一个小巧的琉璃镜片（自制放大镜）观察药材的细微结构，还用手指感受着药材的湿度和韧性。
“装模作样！”马脸丹师不屑地低语。
处理完药材，凌皓并没有立刻开始炼丹，而是拿出炭笔，在一旁的小黑板上飞快地写写画画，似乎在计算着什么。众人伸长脖子看去，只见上面写着一些奇怪的符号和数字：
“主药凝露草：活性成分波动频率预估~3.5灵赫，热分解临界点~215度…” “辅药地根花：催化活性峰值~4.1灵赫，最佳提取温度~198度…” “目标：优化反应路径，能量利用率最大化…” “建议：三段式升温，峰值压力控制在0.7标准灵压，投入纳米金催化剂时机：t+137秒…”
众人看得一头雾水，只觉得不明觉厉。
孙长老那边，已经完成了前期准备，正式开炉炼丹！火焰在他精准控制下起伏，药液在丹炉中翻滚，药香开始弥漫。
而凌皓，终于计算完毕。他深吸一口气，站到丹炉前。
他没有像孙长老那样用复杂的手诀控火，只是将手掌按在丹炉的一个特定区域，闭上了眼睛。
众人疑惑，这是做什么？
但下一刻，他们感觉到，凌皓周围的灵气开始以一种奇异的方式波动起来，并非汹涌澎湃，而是极其细微、精准地注入丹炉之下，那火焰的颜色和形态，瞬间变得无比稳定，甚至给人一种“安静”的感觉。
同时，凌皓的另一只手，开始以一种看似随意，实则蕴含某种奇特节奏的时间点，投入药材，或者打出一道道微弱的灵诀调整炉内压力。
他的动作，没有孙长老那么好看，却充满了一种冰冷的、精确的、高效的美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孙长老那边，药香越来越浓郁，显然已接近成丹。
凌皓这边，却几乎没什么味道散发出来，只有极其微弱的能量波动。
“哈哈，果然不行！装神弄鬼！” “看来是要输了！” 孙长老一系的人面露喜色。
钱长老和刘大师傅则捏了一把汗。
终于，孙长老大喝一声：“开！”
丹炉开启，九颗圆润的蕴灵丹飞出，色泽莹白，药香扑鼻，上面隐隐有三道丹纹！
“三转！孙长老竟然炼出了三转蕴灵丹！” “不愧是孙长老！基本功太扎实了！” “完美！这几乎是一品蕴灵丹的极致了！”
众人惊呼，一品丹药炼出三转，已是极为了得的水平！
孙长老脸上露出得意之色，看向凌皓。
几乎同时，凌皓也睁开了眼睛，轻声道：“开。”
他的丹炉开启，没有浓郁的药香，只有一股淡淡的、沁人心脾的清气散出。十二颗丹药飞出，悬浮在空中。
看到这些丹药，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些蕴灵丹…看起来似乎…不太一样？
它们的颜色并非莹白，而是一种更加内敛的、温润的乳白色，表面光滑无比，仿佛最好的羊脂玉。最关键的是，上面…没有明显的丹纹？
“哈！无纹？连一转都没达到？” “果然失败了！” “浪费材料！” 马脸丹师等人立刻嘲讽起来。
孙长老也嗤笑一声：“连丹纹都未生，也敢与老夫比试品质？凌师侄，看来你的祖师真法，不过如此…”
然而，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站在前排的一位老丹师，忽然使劲吸了吸鼻子，脸上露出极度疑惑和震惊的表情：“等等！这药香…不对！这清气的效果…天啊！我只是吸了一口，感觉体内灵力的运转速度就加快了一丝？！”
经他提醒，其他人也纷纷察觉异常！
“真的！我感觉神识都清明了一些！” “这…这怎么可能？蕴灵丹只是最基础的恢复灵力丹药啊！怎么会有提升修炼速度、清明神识的效果？！”
场面顿时骚动起来！
刘大师傅一个箭步冲上前，小心翼翼地取过一颗凌皓炼制的蕴灵丹，仔细感知，脸色骤变：“药力内蕴！圆融无瑕！能量波动极其纯净而强大！这…这根本不是普通蕴灵丹！这品质…这效果…”
他猛地看向凌皓，声音颤抖：“凌大师！您…您改进了丹方？！”
凌皓微微一笑：“并未改进丹方，只是优化了炼制工艺，去除了杂质，激发了药材更深层次的潜能，使得药力利用率从传统方法的三成左右，提升到了接近九成而已。所以它的表现形态会有所不同，药效嘛，大概比普通三转蕴灵丹强个五到八倍吧，附带了一些纯净能量滋养经脉的微末效果。”
“五到八倍？！” “九成药力利用率？！” “附带效果？！”
所有人都石化了！看向那十二颗温润丹药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灼热！
孙长老如遭雷击，脸色惨白，踉跄着后退一步，指着那些丹药，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的三转蕴灵丹，在对方这“无纹”的怪物面前，简直就像是渣滓！
高下立判！碾压式的胜利！
凌皓看向面如死灰的孙长老等人，语气依旧平淡：
“现在，可以盲测一下丹药品质了吗？”
“还是说，诸位依然觉得，这只是‘邪术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