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人曹官……魏征！”
“嗡——”
整个太极殿，所有人的大脑，在这一刻，彻底宕机。
天庭的人曹官？
监斩神龙的，是天庭的人曹官。
而魏征……就是那个人曹官？
这个信息，太过骇人，太过颠覆！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在龙椅上的李世民和阶下的魏征之间，疯狂来回扫动。
他们看到了什么？
他们看到，龙椅之上的大唐天子，那双踏过尸山血海的眼眸里，正有风暴在汇聚。
他放在龙椅扶手上的手指，骨节因为过度用力，已然捏得惨白！
他们看到，阶下那位以刚直闻名的中书令，魏征。
他脸上的血色褪尽，化作一种病态的蜡黄，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滚落，浸湿了鬓角。
他的身躯在紫袍下剧烈颤抖，下一刻就要散架。
他没有反驳。
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龙椅上那道俯瞰众生的身影。
沉默。这死一般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程咬金和尉迟恭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瞳孔深处，看到了难以置信的骇然。
他们当初只以为是龙王冤魂作祟，陛下仁德，魏征有仙法。
却从未想过，这背后，竟是如此一桩牵扯天庭的惊天内幕！
魏征，不只是大唐的魏征。他还是天庭的魏征！
那么，当大唐的利益和天庭的利益发生冲突时，他……究竟听谁的？
这个问题，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沉甸甸地压在了殿内所有人的心头。
更压在了李世民的心头。
“天庭人曹官”五个字，是一块万钧巨石，砸入名为太极殿的深潭。
激起的，不是水花，而是足以颠覆一切的滔天巨浪。
短暂的死寂过后，是再也压抑不住的哗然。
“什么？魏征……是神仙？”
“人曹官……那不是天庭的官职吗？他……他怎么敢！”
“怪不得，怪不得泾河龙王说玉帝要斩他，最后应验在了魏征身上！”
“我的天，他究竟是我大唐的臣子，还是天庭的臣子？”
议论声，窃窃私语声，倒吸凉气声，交织成一片混乱的嗡鸣。
所有投向魏征的目光，都变了味道。
从前的敬畏、佩服，此刻尽数化为了猜忌、恐惧，乃至鄙夷。
一个身居高位，能与天庭互通有无的“双面臣子”，实在太过可怕！
魏征的身体晃动得更加剧烈。
他想开口，想嘶吼，想辩驳。
可是在李道兴那利刃般的目光下，在龙椅之上那道冰冷到极致的视线下，他所有的言语都堵死在了喉咙里。
他能说什么？
承认？那是欺君罔上，死罪！
否认？梦中斩龙之事，天下皆知，他又如何否认！
“都给朕闭嘴！”
一声雷霆般的怒喝，自龙椅上传来。
不是针对李道兴，而是针对满朝文武！
李世民站了起来。
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带着万钧之势。
那身明黄龙袍，无风自动，衣袂上绣着的金龙，眼瞳里似乎燃起了真正的怒火。
帝王之怒，如深渊，如地狱！
整个大殿，瞬间鸦雀无声，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让他说下去！”
李世民开口，声音低沉而粗粝，每个字都像是淬了冰，砸在众人心头。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了李道兴身上。
得到了皇帝的许可，李道兴嘴角的冷笑愈发森然。
他瞥了一眼面如死灰的魏征，声音再度拔高。
“斩龙，只是第一步！其目的，就是为了把陛下您，彻底拖下水！”
“结果呢？龙王索命，陛下魂魄受惊，夜不能寐。这正好给了某些人可乘之机！”
李道兴猛地一转头，目光扫过大殿，像是在搜寻某个无形的存在。
“他们顺势而为，安排陛下的魂魄，去那阴曹地府走了一遭！”
“陛下，您可还记得，您在地府之中，都见到了谁？”
李世民的瞳孔，骤然缩紧！
他的呼吸，在这一刻，都变得粗重。
他想到了！
他想到了那两个纠缠他一生的梦魇！
建成！元吉！
他们化作厉鬼，在奈何桥边，死死地拉着他，向他索命！
那是他心中最深、最痛的伤疤！也是他帝王生涯中，唯一的“污点”！
这件事，除了他自己，除了地府的鬼神，绝无第三人知晓！
李道兴，他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佛门，真是好深的算计！好狠的手段！”
李道兴的声音里，充满了悲愤与嘲弄。
“他们故意放出前太子和齐王的魂魄，为的是什么？就是为了击溃您的心神，让您这位横扫天下、百战不死的马上天子，心生恐惧！”
“人一旦恐惧，就会信他们的鬼话！就会觉得需要‘超度’，需要佛法来保平安！”
“然后呢？你，魏征！”
李道兴的手指，再一次隔空点向了魏征。
“你又‘恰好’在这个时候，‘顺理成章’地向陛下推荐了玄奘法师，观音更是说什么唯有玄奘方能超度亡魂，保我大唐江山永固！”
“一套接着一套，环环相扣！真是天衣无缝的好算计啊！”
李道兴仰天长笑，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讽刺。
“连我大唐的帝王都敢如此算计！连人皇的龙气都敢肆意玩弄！这，就是你们信奉的慈悲佛门？！”
他笑声一收，眼神陡然变得无比轻蔑，看着已经彻底失魂落魄的魏征。
“不过，我真是搞不懂了。”
“你魏征，食大唐俸禄，为人臣。”
“领天庭敕旨，为天官。”
“怎么现在，又事事向着佛门说话？”
“你以为你是谁？吕布吗？”
李道兴顿了顿，一字一句，吐出了那句最恶毒的诛心之言。
“也想做那……三姓家奴？！”
“噗——”
一声闷响。
魏征再也撑不住，喉头一甜，一口心血狂喷而出。
滚烫的血雾，将他胸前的紫色官袍，染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
三姓家奴！
这四个字，不是刀剑，却比世上任何神兵利器都要伤人。
它斩断的，是一个文人最后的傲骨与尊严。
它摧毁的，是魏征立于世间的所有支撑。
魏征双眼一翻，那具曾经挺拔的身躯，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