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心里“咯噔”一下,眼看天色迅速暗沉,最后一抹霞光也即将被墨色吞没。
她赶紧拉住就要往田埂下冲的狗娃,蹲下身,双手扶住他瘦小的肩膀,尽量用平静安抚的语气说:
“狗娃,别慌!听婶子说,天黑了,田埂路滑,你一个人跑下去太危险了。”
“咱们先回婶子家,拿上亮堂的火把,再喊上你冯叔,我们三个人一起去找你娘,好不好?肯定能找到的!”
狗娃急得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小身子因为恐惧和担忧不住地颤抖,抽抽搭搭的。
但他看着杜若坚定而可靠的眼神,还是用力点了点头,把呜咽声死死压在了喉咙里。
杜若不敢耽搁,拉起狗娃冰凉的小手,两人沿着来时路,深一脚浅一脚地小跑着往回赶。
村庄的轮廓在黑暗中变得模糊,只有零星几家窗户透出微弱的光。
回到家中,冯田见杜若拉着哭花脸的狗娃急匆匆回来,心头一凛。
“怎么了?”他沉声问。
杜若语速极快地解释:“狗娃他娘可能出事了,到现在还没回家,狗娃急坏了。快,拿上火把,我们得去她家田里找找。”
冯田二话不说,立刻转身从杂物间找出两支松油火把,用火折子点燃。
橘红色的火苗跳跃起来,驱散了一方黑暗,也给了狗娃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狗娃一手紧紧攥着杜若的衣角,另一只手被冯田宽厚温暖的大手握住,带着两人往他家那块位于村尾的田地走。
一路上,狗娃一边走,一边带着哭腔大声呼喊:“娘——!娘——!你在哪儿啊?”
寂静的田野里,只有风声和他的回声。
一直走到了田埂边,就在狗娃的哭声越来越绝望时,下方漆黑的田地里,终于传来一个微弱而疲惫的回应:
“狗……狗娃……娘在这儿……”
声音来自田埂下方。
冯田立刻将一支火把递给杜若,对她和狗娃说:“你们就在这儿等着,别下来,路滑。”
说完,他举着火把,利落地跳下了将近一人高的田埂。
火光摇曳,照亮了下方一小片区域。
只见杨存芝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冰冷的泥地上,背靠着一个田埂的土坡,脸色苍白,额头上全是冷汗。
她双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右脚踝,借着火光,能看到那脚踝处已经肿起老高,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
“你这是……”冯田蹲下身,眉头紧锁。
杨存芝看到冯田,像是看到了救星,声音带着痛楚和虚弱:
“冯……冯兄弟……我……我收工的时候没留神,踩到个土坑,把脚给崴了……动不了……”
她尝试着想挪动一下,立刻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冯田看清了情况,是脚踝扭伤,而且看起来不轻。
他虽是男子,但也知避嫌,不方便直接去搀扶。
他抬头对田埂上的杜若喊道:“若若,你下来一下,狗娃娘脚崴了,动不了!”
杜若一听,连忙对狗娃说:“狗娃乖,你在上面等着,看着火把,婶子下去背你娘上来。”
狗娃含着泪,使劲点头,小手紧紧攥着火把的木杆,像是攥着救命稻草。
杜若将手里的火把插在田埂边的土里,小心地顺着冯田下来的地方滑下田埂。
她走到杨存芝身边,借着火光仔细查看她的脚踝,果然肿得厉害,扭伤不轻。
她转过头,对眼巴巴望着下面的狗娃扬声道:
“狗娃别怕,你娘就是脚扭了,没事的。婶子这就背她上去。”
说完,她蹲下身,对杨存芝说:“存芝,来,趴我背上,我背你上去。”
杨存芝看着杜若并不算壮实的背影,又是感激又是羞窘,连连摆手:
“这……这怎么行……杜娘子,我……我沉得很……不能劳烦你……”
“都什么时候了还客气。”杜若语气不容拒绝,“快点,天都黑透了,狗娃在上面等着呢,孩子吓坏了。再说你这脚得赶紧找陈郎中看看,耽误不得。”
杨存芝看着田埂上儿子模糊的小身影,听着他带着哭音的呼喊,又感受着脚踝钻心的疼痛,终于不再坚持,咬咬牙,忍着羞意,小心翼翼地趴到了杜若的背上。
杜若深吸一口气,腰腿发力,稳稳地将杨存芝背了起来。
第一个感觉是,轻!太轻了!
杨存芝看着个子不矮,但伏在她背上,却感觉不到什么分量,仿佛背着的只是一把骨头,硌得她心里发酸。
这女人,平日里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冯田在下面托了一把,帮杜若稳住重心,然后迅速将散落在地上的农具和背篓归拢到一起,自己背上扛着,一手举着火把照明。
杜若则背着杨存芝,沿着田埂找到一个稍微平缓的坡度,在冯田的搀扶和照明下,有些吃力地爬上了田埂。
狗娃一见娘亲被背了上来,立刻扑过来,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杨存芝忍着痛,轻声安慰儿子:“狗娃不哭,娘没事,就是脚扭了一下,看了郎中就好了。”
“走,先去陈郎中家!”
冯田言简意赅,一手举着火把在前引路,一手牵起还在抽噎的狗娃。
杜若背着杨存芝跟在后面,一行人不敢耽搁,朝着陈郎中家快步走去。
乡村的夜路并不好走,坑洼不平,全靠冯田手中的火把照亮前路。
杜若咬着牙,调整着呼吸,一步步走得异常沉稳。
她庆幸自己穿越以来一直没有放松锻炼,体力维持得不错,否则今天还真未必能背着一个人走这么远的路。
终于到了陈郎中家,敲开门。
李大娘见到杜若背着脸色苍白的杨存芝,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帮忙,和杜若一起将杨存芝搀扶进屋里,让她坐在堂屋的椅子上。
陈郎中闻声也从里屋出来,示意点亮更多油灯。
在明亮的灯光下,陈郎中仔细检查了杨存芝肿得老高的脚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