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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黛玉、宝钗、湘云三人因为看见探春等人进来,忙将此话掩住不提。探春等问候过,大家说笑了一会方才散去。

谁知道,上一回提到的那位老太妃已经离世。按照规定,所有有诰命在身的女性都要入朝,依照各自丈夫或儿子的爵位高低,遵守相应的丧礼制度。

皇帝向天下颁布诏令:凡是有爵位的人家,一年之内不得举办筵席、演奏音乐;普通百姓则在三个月内不得举行婚嫁之事。

贾母、邢夫人、王夫人、尤氏、许氏等婆媳祖孙,每天都得入朝随同祭祀,一直要到未时过半(下午一点半之后)才能回来。在皇宫偏殿举行了二十一天的祭祀仪式后,才将老太妃的灵柩请到先陵安葬,那地方名叫孝慈县。

这座陵墓距离京城,来回路上大概要花十来天的时间。如今把灵柩请到这儿,还得停放好几天,才能放入地宫,所以整个过程大概要一个月。宁国府的贾珍夫妇二人,自然也少不了要去参加这些仪式。

这样一来,荣、宁两府都没了主事的人。于是大家便聚在一起商量,家里没了当家主母可不行。想来想去,便上报说尤氏正在产育,借这个由头把她腾出来,让她来协助处理荣、宁两府的事务。

接着,大家又拜托薛姨妈到园子里照看贾府的姐妹和丫鬟们。薛姨妈没办法,只好也搬进园子里来住。

因为宝钗那儿有湘云和香菱陪着;李纨那儿虽说目前李婶母女已经离开,但她们有时也会回来住个三五天,贾母又把宝琴送到那儿,让她帮忙照看;迎春那儿有岫烟;探春因为要处理家务,事情繁杂,而且时不时还有赵姨娘和贾环来吵闹,十分不方便;惜春那儿房屋又比较狭小。况且贾母千叮咛万嘱咐,让薛姨妈帮忙照看林黛玉,薛姨妈向来也最怜爱黛玉。如今正好碰上这事儿,薛姨妈便搬到潇湘馆,和黛玉住在一起,对黛玉的饮食用药等各方面都十分上心。

黛玉对薛姨妈感激不已,此后便像宝钗那样称呼,在宝钗面前也直接叫她姐姐,在宝琴面前直接叫她妹妹,姐妹俩就像亲生的一样,比和其他人相处还要亲切。贾母看到这番情景,心里十分高兴,也很放心。

薛姨妈不过就是照看一下姐妹们,约束约束丫鬟们,对于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务,她并不愿意多插嘴。

尤氏虽说每天都过来,但也只是走个过场、应个名而已,并不肯随意摆威风、发号施令。况且她家里上上下下的事情,也都只剩她一个人在操持。再者,她每天还得照管贾母和王夫人住处所需要的一切饮食、铺设等物品,所以也十分操劳。

当下,荣国府和宁国府这两处的当家人都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无暇顾及家中事务。而两府负责具体事务的人,有的跟随主人进宫上朝了,有的留在朝外处理府外的事务,还有的先去各处踩点打前站,每个人都忙得晕头转向。

这样一来,两府的下人们就没了主心骨,没了正经事可做,便开始偷懒耍滑。有的下人趁着这个机会拉帮结派,和那些暂时掌权管事的人勾结在一起,暗中耍弄权势、作威作福。

荣国府这边,只留下了赖大和几个管事的人来处理外面的杂事。可赖大平时常用的那几个得力助手都走了,虽然又另外安排了人,但都是些新来的、不熟悉情况的人,干起活来总觉得不顺手。而且这些人没什么经验,有的做事没有分寸,贪污欺骗毫无节制;有的告状没有真凭实据,胡乱攀扯;有的举荐人也没有正当的理由,全凭个人喜好。他们干出了各种各样不好的事情,到处惹是生非,种种糟心事,让人一言难尽。

又见各官宦人家中,凡是豢养男女优伶的,都一律免去差事并遣散他们。尤氏等人便商议决定,等王夫人回家后向她禀明此事,也打算遣散十二个女孩子。尤氏又说:“这些人原本是花钱买来的,如今虽然不再学唱戏了,但完全可以留下来使唤,只让她们的教习师傅自行离开也就是了。”

王夫人听后说道:“这些学戏的孩子可不同于一般的使唤丫头,她们原本也是好人家出身的儿女,因为家境贫寒、没有能力,才被卖了来做这种事,装模作样、扮丑弄鬼地唱了好几年戏。如今有了这个机会,不如给她们几两银子作为盘缠,让她们各自回家去吧。当年祖宗在世的时候,都是这么做的。咱们现在要是既做了损害阴德的事,又显得小气吝啬,那可不好。现在虽然还有几个年纪稍大的还留着,那是因为她们各有各的原因,不愿意回去,所以才留下让她们继续使唤,等她们长大了,再配给咱们家的小厮。”

尤氏接着说:“那咱们现在就去问问那十二个女孩子,如果有愿意回家的,就带个话儿,让她们的父母亲自来领回去,再给她们几两银子作为路费,这样才稳妥。如果不让她们的父母亲人来领,只怕会有不法之徒冒名顶替把她们领走,然后再转手卖掉,那可就辜负了咱们这份好意了!要是有不愿意回去的,就留下她们。”

王夫人听后,笑着说道:“你这话考虑得很周全,很妥当。”

尤氏等人又派人把这件事告知了凤姐。同时,她们吩咐负责总管事务的人,给每位教习发放八两银子,让她们自行安排去留。接着,安排人对梨香院里所有的物品进行清查,登记在册并妥善保管,还派人负责夜间看守。

之后,把那十二个女孩子叫来,当面询问她们的意愿。结果发现,有一多半的女孩子都不愿意回家:有的说,虽然自己有父母,但父母只想着把她们卖了换钱,这次回去,恐怕还会被再次卖掉;有的说,父母已经去世,自己是被叔伯或者兄弟卖掉的;有的说,没有可以投靠的亲人;还有的说,舍不得离开这里,对这里心怀感恩、难以割舍。最终,愿意离开的只有四五个女孩子。

王夫人听了这话,没办法,只好把戏班里的姑娘们留了下来。她让那些准备离开的四五个人,都跟着自己的干娘回家,等着她们的亲生父母来领走;又把那些不愿意离开的人,安排在园子里做些杂活。

贾母则把文官留在身边自己使唤,把唱正旦的芳官指给了宝玉,把唱小旦的蕊官送给了宝钗,把唱小生的藕官指给了黛玉,把唱大花面的葵官送给了湘云,把唱小花面的豆官送给了宝琴,把唱老外的艾官送给了探春,尤氏则要走了唱老旦的茄官。

这样一来,每个人都找到了自己的去处,就像困倦的鸟儿飞出了笼子,每天在园子里自由自在地玩耍。大家都知道她们不会针线活,也不习惯做这些杂役,所以都不怎么责备她们。

其中有一两个比较懂事的,担心将来没有一技之长,就把原本的技艺丢下了,转而学起了针线、纺纱、织布等女工活计。

一天,正好赶上朝廷举行盛大的祭祀仪式,贾母等人天还没亮,五更天的时候就出发前往了。她们先到临时歇脚的地方,吃了些点心和小食,稍作休息后,便进入皇宫参加祭祀。

等在宫里用完早餐,祭祀的官员们才得以退到临时歇脚处稍作喘息。之后,她们又吃了早饭,略微休息了一会儿,便再次进入皇宫继续后续的祭祀流程。

一直等到中午和傍晚的两场祭祀都结束后,众人才从皇宫出来,回到临时歇脚处休息。在这里用过晚饭后,才各自回家。

说来也巧,这个临时歇脚的地方是一个大官的家庙,庙里住着修行的比丘尼,这里的房舍又多又干净整洁。整个家庙分为东西两个院落,荣国府租赁了东院,北静王府则租赁了西院。

太妃和少妃们每天在这里休息宴饮,她们看到贾母等人住在东院,因为同住一处,所以大家出入都相互照应着。至于外面那些琐碎的细节,这里就不一一叙述了。

再说大观园里,贾母和王夫人这段日子天天都不在府中,送殡得一个月后才能回来。这么一来,园子里那些丫鬟、婆子们可就闲下来了,大多都在园子里四处游玩。

不仅如此,之前在梨香院侍奉的那些婆子们,也都被撤了回来,分散到园子里听候差遣,这么一来,园子里一下子就多了几十号人。

而文官她们那一帮人,有的心高气傲,觉得自己了不起;有的仗着背后有人撑腰,就欺负底下的人;有的挑三拣四,嫌衣服不好、饭菜不合口味;还有的一张嘴就爱跟人抬杠,说话尖酸刻薄。总之,这一群人里不安分、不懂规矩的占多数。

这可把那些婆子们给气坏了,个个心里都憋着怨,但嘴上又不敢跟她们理论。

如今学也不用上了,大家都如了愿。有的婆子就干脆把这事儿放下了,不再计较;可也有的婆子心眼儿小,还记着之前的仇。不过,现在大家都被分到了各个主子的房里,各忙各的,也不敢互相冒犯。

碰巧这天是清明节,贾琏已经准备好了每年例行的祭祀用品,带着贾环、贾琮、贾兰三人前往铁槛寺,去给停灵在那里的先人祭柩烧纸。宁国府的贾蓉也和族中的几个人各自置办了祭祀物品,一同前往。因为宝玉的病还没有完全好,所以没有去。

饭后,宝玉觉得有些困倦,袭人便对他说:“今天天气挺好的,你出去走走,省得刚放下粥碗就犯困,心里闷得慌。”

宝玉听了袭人的话,只好拄了一根拐杖,趿拉着鞋,慢慢地走出了院子。

最近,园子里的活计都分给了各个婆子负责,她们各自忙着自己的活儿。有的修剪竹子,有的修剪树木,有的栽种花草,还有的种植豆类。

池塘里,女仆们划着船,边夹泥边种藕。香菱、湘云、宝琴和一些丫鬟们则坐在山石上,看着她们干活取乐。

宝玉也慢慢地走了过来。湘云一看到他,就笑着打趣道:“快把这只船赶出去,它们是来接林妹妹的。”大家都笑了起来。

宝玉红了脸,也笑着回应:“人家生着病呢,谁是好意来接她的!你也别这么形容来取笑。”

湘云笑着说:“她这病啊,跟别人就是不一样,本来就引人发笑,反倒说起我来了。”说着,宝玉也坐了下来,看着大家忙活了一阵。

湘云见状,便说:“这里风大,石头上又凉,咱们换个地方坐吧。”

贾宝玉本来也正打算去看望林黛玉,于是他站起身,拄着拐杖,向其他人告了别,便沿着沁芳桥一带的小堤缓缓走来。

眼前,柳丝轻垂,宛如一条条金色的细线;桃花盛开,红得如同天边绚烂的云霞。就在这美景之中,他注意到山石后面有一棵高大的杏树,树上的杏花已经全部凋谢,取而代之的是茂密的绿叶,显得生机勃勃,而且树上已经结出了许多豆子般大小的小杏子。

贾宝玉见状,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感慨:“这才病了几天,竟然就错过了杏花盛开的时节!不知不觉间,已经是‘绿叶成荫子满枝’了!”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地仰起头,凝视着那些小杏子,心中满是不舍。

接着,他又想起了邢岫烟已经选定夫婿的事情。虽然这是人生中的大事,不得不办,但想到从此身边又少了一个才情出众的女子,他的心里还是有些失落。

他心想,不过两年的时间,邢岫烟也会像这棵杏树一样,“绿叶成荫子满枝”,步入人生的另一个阶段。再过几年,岫烟也会从青春年少变得两鬓斑白,容颜老去,想到这里,他不禁感到一阵伤心,忍不住对着杏树流下了眼泪,长长地叹息。

正当他沉浸在悲叹之中时,忽然有一只小鸟飞来,落在了杏树枝上,叽叽喳喳地乱叫起来。

贾宝玉一时又犯了呆性,心里琢磨道:“这只小鸟肯定是在杏花盛开的时候来过这里,现在看到没有花了,只有叶子和果实,所以才会这样乱叫。它的叫声听起来就像是在哭泣一样,可惜公冶长不在这里,不然就可以问问他这小鸟到底在说什么了。真不知道明年杏花再开的时候,这只小鸟还会不会记得飞到这里来,和杏花再相会一次了?”

正胡思乱想之际,忽然看到山石那边闪出一股火光,惊得雀儿纷纷飞起。

宝玉大吃一惊,紧接着又听到那边有人大声喊道:“藕官,你找死啊!怎么把纸钱弄到这里来烧?我这就回去禀告奶奶们,看怎么收拾你!”

宝玉听了,心里越发疑惑,赶忙绕过山石去看,只见藕官满脸泪痕,蹲在地上,手里还拿着火,守着那些纸钱烧成的灰,神情悲戚。

宝玉急忙问道:“你给谁烧纸钱呢?快别在这儿烧了。要是为了你的父母兄弟,你告诉我他们的名姓,我出去让小厮们包个包袱,写上名姓去外面烧。”

藕官看到宝玉,只是默默不语。宝玉连问了好几遍,她都不回答。

这时,忽然看到一个老婆子满脸怒气地走过来拉藕官,嘴里还说着:“我已经禀告奶奶们了,奶奶们气得不行。”

藕官听了,终究还是孩子气,怕丢了面子、受了羞辱,便不肯跟她走。

老婆子说:“我说你们别太得意忘形了,现在你们还能像在外头那样随心所欲地胡闹吗?这可是有规矩的地方!”说着,她指着宝玉道:“就连我们家的少爷都守规矩呢,你算个什么东西,跑来这儿胡闹!别以为能蒙混过去,快跟我走!”

宝玉赶忙说道:“她没烧纸钱,是林妹妹让她来烧那些没用的烂字纸的。你没看清楚,反倒冤枉了她。”

藕官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一看见宝玉,心里更添了几分畏惧。没想到宝玉反而帮她掩饰,她心里一下子由忧转喜,于是硬着头皮说:“你真看清楚那是纸钱了吗?我烧的是林姑娘写坏了的字纸!”

那婆子一听这话,更来气了,弯腰从纸灰里捡起几张还没烧完的纸片,拿在手里说:“你还嘴硬?证据都在这里。我这就跟你到厅上去理论!”说着,她拉起藕官的袖子就要走。

宝玉赶紧拉住藕官,用拐杖敲开那婆子的手,说:“你只管把那些纸片拿走。实话告诉你:我昨晚做了个梦,梦见杏花神跟我要一挂白纸钱,还说不让本房的人烧,得找个外人替我烧,这样我的病才能好得快。所以我特意准备了这白钱,还麻烦林姑娘来帮我烧了祈福。这事本来不让任何人知道的,所以我今天才能起来,偏偏被你看见了。我现在又觉得不舒服了,都是你冲撞的!你还要去告她?藕官,你只管去,见了她们你就按我说的讲。等老太太回来,我就说她故意冲撞神灵,想让我早死。”

藕官一听,心里更有底了,反而拉着那婆子要走。那婆子一听这话,吓得赶紧丢下纸钱,赔着笑脸求宝玉:“我真是不知道,二爷要是跟老太太说了,我这老婆子可怎么办?我现在就回去跟奶奶们说,就说二爷在祭神,我看错了。”

宝玉说:“你也不许再回去了,我就不说了。”婆子说:“我已经跟她们说了,让我来带她,我怎么能不回去?这样吧,我就说我已经找到她了,但是又被林姑娘叫走了。”宝玉想了想,才点头同意。那婆子只好走了。

这时,宝玉凑近藕官,细细询问:“你到底是为谁烧纸?我琢磨着,要是为父母兄弟烧纸,你们肯定都让人在外面烧过了,在这儿就烧这么几张纸,肯定是有自己不为人知的特殊缘由。”

藕官因为刚才宝玉护着她的那份情谊,心里满是感激,就觉得宝玉和自己是一类的人物。

她含着眼泪说道:“我做的这件事,除了你屋里头的芳官,还有宝姑娘身边的蕊官,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了。今天被你碰上,你又这么关心这事儿,没办法,我也只好告诉你,不过你可千万不能再跟别人说。”

说着,藕官又哭了起来,接着说道:“有些话我也不方便当着你的面说,你回去之后,背着人悄悄问芳官就清楚了。”说完,藕官就装着像平常一样走了。

宝玉听了,心里觉得十分疑惑,只好慢慢踱步到潇湘馆。一见到黛玉,他发现黛玉愈发消瘦了,模样让人心疼不已。宝玉询问黛玉的身体状况,黛玉告诉他,比起之前,现在已经算是大有好转了。

黛玉看到宝玉,也发觉他比之前瘦了很多,回想起往日两人之间的种种事情,不禁眼眶一红,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两人稍微交谈了几句,黛玉便催促宝玉回去好好歇息调养身体。宝玉没办法,只好转身回来。

因为心里一直惦记着,要找芳官问清楚之前那件事的来龙去脉,这时偏偏湘云和香菱来了,正和袭人、芳官说笑。宝玉不好在这个时候把芳官叫出来询问,担心这样会引来其他人追问缘由,只能强忍着等待时机。

这时候芳官跟着她干娘去洗头。她干娘偏要先给自己亲生女儿洗完,才让芳官洗。芳官见状,立刻指责她偏心:用你女儿洗剩下的水给我洗?我每个月的月钱都交给你保管,沾我的光也就算了,现在还拿剩东西给我!

她干娘又羞又恼,破口大骂:没良心的东西!难怪大家都说戏子没一个好伺候的。不管原来多好的人,进娘儿两个就这样吵了起来。

袭人赶忙让人去传话:“都别吵吵嚷嚷的!瞧瞧老太太这会儿不在家,你们一个个连句安静的话都不会说。”

晴雯在一旁说道:“都怪芳官那丫头不懂事,不知道狂妄个什么劲儿!不过就会唱两出戏罢了,倒好像她杀了什么贼王、擒了什么反叛似的!”

袭人说道:“‘一个巴掌拍不响’,当长辈的也太不公平了,小辈的也太不懂事、太可恶了。”

宝玉听了,说道:“这怪不得芳官。自古就有句话:‘物不平则鸣’。她从小就缺少亲人的关爱,在这里又没人照应,人家赚了她的钱,还这么作践她,怎么能怪她。”

说着,又对袭人说:“她一个月能挣多少钱?以后不如你接手过来照管她,这样岂不是省事多了?”

袭人回应道:“我要是想照看她,哪里照看不了,难道非得要她那几个钱才愿意照看她吗?那样做,还不被人骂死!”说完,袭人便起身走到里屋,拿了一瓶花露油,还有一些鸡蛋、香皂、头绳之类的东西,叫来一个婆子,让她把这些送给芳官,还让芳官自己再要些水洗洗头,别再吵闹了。

芳官的干娘听了,越发觉得羞愧,便骂芳官说:“你这没良心的,还说我克扣你的钱!”说着,就朝芳官身上拍了几下。芳官委屈得大哭起来。

宝玉见状,便走了出来。袭人赶忙上前劝阻:“做什么?我去说她。”

晴雯也急忙赶过来,指着芳官的干娘说道:“你老人家也太不懂事了!你不给芳官洗头的东西,我们送给她了东西,你不觉得害臊,还有脸打她!她要是还在戏班子里学艺,你也敢打她不成?”

那婆子却强词夺理地说:“‘一日叫娘,终身是母。’她敢跟我顶嘴,我就打得!”

袭人叫来麝月,说道:“我不太会跟人吵架,晴雯又性子太急,你赶紧过去,好好吓唬她两句。”

麝月听了,赶忙走过去说道:“你先别嚷嚷了。我来问问你,先不说咱们这儿,你看看整个园子里,有谁在主子屋里教训过丫鬟的?就算是你的亲闺女,一旦分到了哪个主子屋里,有了自己的主子,那自然是由主子来管教,该打该骂都由主子决定;再说了,那些年长些的姑娘姐姐们,也有权管教,哪轮得到你当爹妈的来半路插手管闲事?要是都像你这样管,那还要她们跟着我们学什么呢?真是越老越不懂规矩了!你前几天见坠儿的娘来闹过,你也跟着学是吧?你们放心,因为这几天不是这个生病就是那个生病,老太太也没心思管这些事,所以我才没去禀报。等过两天有空了,咱们得好好跟上面说一说,把大家的威风都压一压才行!宝玉这才刚好些,连我们都不敢大声说话,你倒好,把人打得鬼哭狼嚎的。主子们才出门几天,你们就肆无忌惮了,眼里都没我们了,再过两天,你们是不是连我们都要打了?她不要你这个干娘,难道还怕被粪草埋了不成?”

宝玉气得用手中的拄杖使劲敲着门槛,愤愤说道:“这些老婆子,一个个心肠硬得跟铁石似的,也真是天下少有的奇事!不能好好照看人也就罢了,反倒处处刁难、折辱人,长此以往,可怎么得了!”

晴雯在一旁气呼呼地接口道:“什么‘可怎么得了’,干脆把她们全都撵出去算了,留着这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干什么!”

听到这话,那老婆子又羞又愧,满脸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再看那芳官,只穿着一件海棠红色的小棉袄,底下是绿绸撒花的夹裤,裤脚敞开着,一头乌黑油亮的头发随意地披在脑后,正哭得像个泪人儿似的。

麝月见状,忍不住笑着打趣道:“瞧瞧,咱们这位莺莺小姐,这下倒成了被拷打的红娘啦!这会儿又不讲究打扮了,还是这么松松散散的。”

宝玉却说道:“她这本来模样就极好,没必要弄那些紧绷绷的装饰。”

说着,晴雯走过去,把芳官拉到身边,帮她把头发洗净,又用手巾仔细拧干,然后松松地挽了一个慵懒的妆髻,接着让她穿好衣服,领着她到这边来了。

接着,厨房里负责做饭的婆子过来询问:“晚饭已经准备好了,要不要现在送过来?”

站在旁边的小丫鬟听到后,便进去问袭人。

袭人笑着回答:“刚才大家吵吵嚷嚷的,我都没注意听钟敲了几下。”

晴雯在一旁插嘴说:“那破表又不知道出什么毛病了,又得去修修。”说着,她拿起表看了看,说:“再等一小会儿,大概喝半盏茶的功夫就可以了。”小丫鬟听后便离开了。

麝月笑着说道:“要说调皮,芳官也该挨几下打。昨天她摆弄了那个表坠子半天,结果就弄坏了。”

说话间,餐具已经摆放整齐。不一会儿,小丫鬟捧着装饭菜的盒子走了进来,站在一旁。晴雯和麝月揭开盒子一看,还是那四样小菜。

晴雯笑着说:“都病成这样了,还不给弄点清淡的菜吃!天天这么喝稀粥吃咸菜,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说着,她一边把饭菜摆好,一边又往盒子里看,发现有一碗火腿鲜笋汤,连忙端出来放在宝玉面前。

宝玉在桌子上端起汤喝了一口,说:“好烫!”

袭人笑着说道:“我的菩萨!这才几天没吃荤腥,就馋成这样了!”一边说着,一边赶紧把汤端过来,轻轻用嘴吹凉。

她看到芳官站在旁边,就把汤递给芳官,笑着说:“你也学着点儿怎么伺候人,别总是傻乎乎地就知道睡觉。吹的时候轻点儿,别把唾沫星子吹到汤里。”

芳官按照袭人说的,轻轻吹了几口,吹得恰到好处。

芳官的干娘也赶忙端来饭菜,在门外候着准备伺候。

之前芳官等人刚来的时候,原本就是从外面认的干亲,之后便一同去了梨香院。这个干婆子原本是荣府里三等身份的下人,平时只被安排做些给丫鬟们浆洗衣物之类的活儿,根本没资格进内宅当差,所以对内宅的规矩一窍不通。这次也是沾了芳官等人的光,才得以跟着进园子随着芳官进到房里。

这婆子之前已经领教过麝月的厉害,这才对内宅的规矩有了那么一丁点儿了解。她心里特别害怕芳官不认她这个干娘,要是那样的话,自己就会失去不少好处,所以一门心思就想讨好芳官她们。

这会儿,她看到芳官在吹汤,赶忙跑进来,笑着说:“这孩子做事不老练,可得小心别把碗打了,让我来吹吧。”一边说着,一边就要伸手去接碗。

晴雯急忙大声喊道:“快出去!就算她把碗砸了,也轮不到你来吹!你什么闲工夫跑到这儿来凑热闹了?还不赶紧出去!”

接着又骂那些小丫头们:“你们都是瞎了眼吗?她不懂规矩,你们也不知道提醒她!”

小丫头们纷纷抱怨说:“我们赶她走,她就是不出去;跟她说这里不能来,她也不听。现在害得我们跟着受气,这下你该相信了吧?我们能去的地方,有一半是你去不了的;更别说她不仅跑到我们去不了的地方,还动手动嘴的。”一边说着,一边就把那婆子往外推。

台阶下有几个等着收拾空盒餐具的婆子,看到她被推出来,都笑着打趣说:“嫂子你也真是的,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就往里闯。”那婆子又羞又恼又气,可也只好忍气吞声。

芳官鼓起腮帮子,对着碗轻轻吹了几口气。宝玉见状,笑着劝阻道:“好了好了,别吹得太用力,仔细伤了气。你也尝一口这粥,看看味道怎么样?”

芳官以为宝玉是在和她开玩笑,只是笑着看向袭人她们。

袭人也在一旁劝道:“你就尝一口嘛,有什么关系。”

晴雯打趣道:“你瞧我,我来尝。”说着,便端起碗喝了一口。

芳官见大家都这么随意,自己也跟着尝了一口,点头说道:“嗯,味道不错。”随后,她便将碗递给了宝玉。

宝玉接过碗,喝了半碗粥,又吃了几片笋,接着再吃了半碗粥,便放下了碗筷。众人见状,开始收拾碗筷。

这时,小丫头捧来了洗脸盆,宝玉盥洗完毕,袭人她们便出去吃饭了。

宝玉见状,悄悄给芳官使了个眼色。芳官本就聪明伶俐,又学了几年戏,自然心领神会。她便假装头疼,说道:“哎呀,我头疼得厉害,不想吃饭了。”

袭人关切地说:“既然不吃饭,那你就在屋里作伴儿,这粥给你留着,要是饿了再吃。”说完,众人便都离开了。

此时,房间里只有宝玉和芳官两人。宝玉便把刚才在火光中看到藕官,如何编造谎言保护她,以及藕官让自己转达的话,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跟芳官说了一遍,接着又问芳官,藕官祭祀的到底是谁。

芳官听后,脸上满是笑意,却又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事说起来既可笑又可叹。”

宝玉一听,赶忙追问是怎么回事。

芳官笑着说道:“你猜猜她祭祀的是谁?她祭祀的是已经去世的菂官。”

宝玉说道:“这是朋友间的情谊,倒也说得过去。”

芳官笑着摇摇头说:“哪里是什么朋友情谊!她这想法简直疯傻得离谱。她说自己演的是小生,菂官演的是小旦,两人在戏里常常扮演夫妻。虽说戏是假的,可每天那些唱词、表演的情节,都是实实在在温柔体贴的事儿。所以这两人就入戏太深,变得疯魔了。就算不演戏了,平常吃饭、起居,两个人也是你恩我爱的。菂官一死,她哭得昏天黑地,到现在都忘不了,所以每到节日就烧纸祭奠。后来蕊官补了菂官的缺,我们见她对蕊官也是一样温柔体贴,就问她是不是有了新搭档就忘了旧搭档。你猜她怎么说?她说:‘这里面可是有大学问。就好比男子死了妻子,或者确实有必要再娶妻的,那肯定得再娶。只要不把去世的妻子抛在脑后,不提起她,那就算是情深意重了。要是因为妻子死了就一辈子不再娶妻,孤孤单单过一辈子,坏了传宗接代的大事,那也不合情理,去世的妻子在地下反而会心里不安。’你说她这想法是不是又疯又傻?听起来是不是很可笑?”

宝玉听了芳官这番天真质朴的话语,倒正合了他那率真不羁的性子,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既感到欢喜,又忍不住悲叹,更觉得这事儿奇妙至极,不禁感叹道:“老天既然造出了这样的人儿,又何苦让我这等庸庸碌碌、满身尘垢的男子来污浊这世间呢。”

说着,他连忙拉住芳官,神情认真地说:“既然这样,我也有一番话想托付给她。若是我当面与她说,恐怕多有不便,还得劳烦你转告给她。”

芳官好奇地问是什么事。

宝玉缓缓说道:“以后,千万别再烧纸钱了。这烧纸钱的习俗,其实是后人添加的旁门左道,并非孔夫子留下的正统教诲。以后到了什么节日,只需准备一个香炉,到了那天,随便焚上几柱香,只要心怀虔诚,就能与天地神灵沟通了。那些愚昧的人不懂得这个道理,无论是祭拜神佛还是先人,都要分出个三六九等,准备各式各样的祭品。其实,关键只在于‘诚心’二字。就算是在逃难流离、连香都找不到的时候,随便找点干净的土或草,也能作为祭品,不仅死者能感受到我们的敬意,就连神灵鬼怪也会来领受的。你看我书案上,就只摆着一个香炉,不管什么时候,都时常焚香。旁人都不明白我为什么这么做,但我心里自有我的道理。有时候有新茶,就供上一杯;有新打的水,就供上一盏;有鲜花、鲜果,甚至荤腥菜肴,只要心意真诚、洁净,即便是佛祖也都会来享用。所以说,关键在于敬意,而不在于那些虚有其表的形式。以后,你要告诉她,千万别再烧纸钱了。”

芳官听了,连忙点头答应。过了一会儿,大家吃完饭后,有人来禀报:“老太太和太太回来了。”

要知后续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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