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然不觉,我们已经从起凤桥走到古镇的另一头,这边比商业化的街道还要冷清,夕阳已经完全沉没地平线,带走最后一缕淡红的羽毛。宛如一把扫帚,给古建筑年代的木头支架和商贩篷的帆布刷上一层清寂。
按道理来说,穿着湿透的衣裳,大晚上吹那么多的夜风,此刻应该有点清凉才对。可是我燥热着,呼出的气息都裹挟紊乱的炽痒。手心仿佛包着一团燃烧的水母,跳动着,把温度顺着生物电流传递到我的身体。
“走过头了吧……话说,你到底要去哪?”我转过头去。
远方红灯笼的光若飞蛾扑过来,栖停在魏语白净的双颊,她嘴角拧成柠檬的弯度,眼睛瞥向一边,鼓着腮帮子,稚气的低吟:“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
“就是不知道。”
我无语,“你不知道去哪……你不早说,找个地方歇着喝茶都比走远路好呀。”
魏语傲气的挺起胸脯,脸蛋的红灯笼烧的愈加深刻清晰,轻声嚷嚷:“我不知道我要去哪,但是我知道我想去哪,我爱去哪去哪。”
“……”我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是她不讲逻辑的样子太合我胃口了,所以我就不吐槽了。
我叹口气,“好吧好吧,你不知道你要去哪,我也不知道你要去哪,既然我们都不知道你要去哪,不如先找个地方歇着。”
“去哪歇?”魏语向我投来期待的目光。
我有点刺眼,慢慢悠悠的回道:“不知道。”
“切”魏语恶狠狠瞪我一眼,“不知道还说。”
“你不也是。”
“找死!谁让你学我说话的。”魏语抬脚要踩我脚。
我一个挪移,让她踩个空。
“你脚这不是好了吗,用不着我扶了。”我发觉她袭来的正是之前抽筋的那条腿。
魏语肩膀微颤,随后用将近谴责的眼神嗔目我:“我可是为了救你才抽筋的,要是我摔倒了,骨折了,三长两短了,七上八下了,你负的起责任吗。我告诉你哦,在我腿完全恢复之前,你不许松手,不然我揍矢你!”说罢,举起小拳头,对着我象征性的挥动两下。
我苦笑一下,“你现在的状态比我还有精神……咳咳,不如我们边走边看吧。”意识到利剑般的峻烈的目光,我轻咳一声,转移话题。
“好呀,”魏语马上转变人格,摆出一副甜妹的人设,摇了摇我们两连的手,围绕我转了个半圈,朝来时的反方向走去,每走两步都会小跳一下。
虽然她很无理取闹,但是我很享受现在的状态,哪怕陪她漫无目的的走一晚上,走到肌肉酸痛,我也乐意。此刻,我也清楚的认识到,我其实不是很想停下,只要能陪在她身边,一秒都是幸福。
我们回到古镇灯火阑珊的地段,这里晚上似乎更热闹,富含川渝特色的辣香从四面八方涌来。
魏语问我:“你还回南京吗?”
这一次,我回答的很直率:“不回了,只要你不回去,我就不回去。”
“假如我一直不回去呢?”魏语似笑非笑。
“……”我沉默不是因为犹豫,而是这个不正经的姑娘一看就是在故意出难题刁难我。答是太敷衍,答不是又缺少情调。
经过两秒钟的快速思考,我给出一个不掉气的回答:“我把你绑回去,这样就不会违背初心。”
“喂喂喂,你就这么粗鲁的对待你的船长,你的captain。”魏语翻了个白眼。
“你开的是车,不是船,而且是你先出了个无厘头的问题,所以我才打破固定格式,从框架外应答。”
“你说的对,你说的很对,你说的非常对。”魏语模仿我敷衍人的话术,说完不忘笑脸对我吐了吐舌头。
我无语的摆出死鱼眼,心里就像掉进猫窝里,甜甜的,暖暖的。这个人怎么能这么可爱!我快融化了,快把我关进冻库里定型一下,不然我都忘了我是谁。
走在街道上,时不时也有路人对我们投来怪异的目光。一男一女手牵着手,衣服打湿,头发也是湿的,这很奇怪。但是魏语丝毫不在乎,我有点在乎,但是她不在乎,我也就不那么在乎。
现在我只想享受和她在一起的时光。
“对了,”魏语突然想起什么,对我挤出狡黠的笑容,“你是不是要请我喝咖啡的。”
咖啡?
哦对,我想起来了。
重逢的那一天,我好像是说过请她喝咖啡,后来打打闹闹就给忘了,最后咖啡没喝成,却买了一袋子苹果,还有两双鞋。
“大晚上喝咖啡,你是真不怕睡不着觉啊。”我冷眼吐槽:“自己看,找到咖啡店自己去买。”
说完,我的目光四处扫射,巴不得马上有一家咖啡店从天而降。只要她喜欢,且在我消费能力之内,她要什么我都买给她。我不要盘缠,我要她快乐。
“小气鬼!”魏语用怪里怪气的音色小骂一声,然后和我一起在这里找咖啡店。
这里不像是咖啡普遍的小镇,半天才找到一家规模不大且客流也少的不知名咖啡店。
“就这家吧,我请你。”我另一只手指着店门牌说道。
魏语这时耍起小孩子气,瞥过头去,嘟囔:“不要!”
“……”
又找了半天,在古镇的一处找到一家更加不知名的咖啡店,这次连个门牌都没有。与其说是咖啡店,不如说是咖啡摊。一位老奶奶坐在小车后的板凳上,小车上整齐摆放一排未塑封的塑料杯,旁边一纸盒里放着……雀巢咖啡……
“要不……就喝那个?”我有些没底的问道,第一眼便明白魏语不可能会喝。
果不其然,魏语干瞪着眼,然后一脚踩过来,又扑了个空。
“你没良心啊,千里迢迢请我喝雀巢咖啡。”
我无可奈何,耸肩开摆道:“这也不喝,那也不喝,你到底要喝什么?”
魏语置气的冷哼一下,旋即小脸扑腾一下染上红晕,语气支吾:“我想……我想喝……额……”
我:?
魏语下意识低下头,另一只小手害臊的抓住衣角,有些过长的指甲刮痧一样抠着衣服布料的衔接处。半晌,缓缓幽幽的文字从牙齿缝里吐出:“我想喝与众不同的咖啡,一种……只能从你这喝到的咖啡……一种……特殊意义的咖啡……一种……除了我以外,别人喝不到的咖啡……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咖啡。”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