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一个人试图用置气的方式,想从另一个人身上获得关心,哪怕是0.25秒惊慌的眼神。
那么只能说明这个人太幼稚了,而身处幼稚的我,不会察觉到我的行为有多么幼稚。我只知道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而我又没有什么能力去改变,所以任由自己跟随情绪亦步亦趋。
孰不知,我的情绪化行为不能给我的困境提供任何帮助,它是一把木柄,支撑命运的锤子把我裂纹的尊严砸的破碎。
我来以后,他们说话的频率明显减弱,刚才有说有笑的,现在一句接一句,接完停顿几秒继续下一个话题,节奏出奇的像没开会员的百度网盘。
魏语把手中的拉链袋倒过来,细碎的粉末和零散白芝麻从中跌落,里面的牛皮糖被魏语吃的一干二净。
魏语把口腔里剩下的糖泥嚼几口咽下去,拉链袋卷成“瑞士卷”,握在手里。路过右手边的垃圾桶,顺势丢进去,然后大拇指磨搓四指的糖渍,粘腻的,指头的细皮都能搓出延迟。
“姜言,你有面纸吗?”魏语问道。
我有,我口袋里就有一袋小型面纸包,但是我郁闷的时候谁也不想搭理,便死样的回道:“没有!”
张荣博看了我一眼,瞳孔里好似张扬着鬣狗的獠牙。随后,他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张,贴心的递给魏语。
魏语接过去,说了声“谢谢”。
这一切被我看在眼里,好不是滋味。奈何这事无可厚非,谁叫我刚才不主动一点。有点自作自受的感觉,于是越想越不舒服。
面纸裹在手指上,用力擦拭,可糖渍又粘又粑的,似乎不那么好擦。魏语擦了好一小会儿,手指拔出来的时候,一小块纸碎粘在手指头。
魏语多少是有点强迫症的人,眼里容不下这么一小块白色污渍,皱着眉头用手指甲抠。扣的专注,她注意力全在那一小块纸屑上,全然没注意脚下的路。
前面是一小块下坡台阶。
忽然,
魏语惊吓的叫一声,脚底踩了个空,大脑没反应过来,身体条件反射的晃动。
就在那短暂的一瞬间,我脑海里蹦发出过去扶她的念头,我担心魏语摔倒了。这里不是浅溪,地上都是硬邦邦的青石,摔下去可不得了。
但这昙花再现的念头如白驹过隙,我甚至没来得及伸出手,魏语就被张荣博给揽住了。
刚才那一刹那,张荣博眼疾手快,手臂如抽刀断水的护在魏语背后。魏语后仰,就这么倒在他修长结实的手臂上。
“你没事吧?”张荣博关心的询问道。
其实刚才那一下,魏语不至于摔倒,因为我肉眼测量,她的身体与地面的角度最小也就80度左右,她完全能自己平衡过来。
不论如何,张荣博英雄救美可谓是占尽风头,这份怜香惜玉的绅士风度已经散发出来。
魏语看着他,浅浅一笑,摇摇头,“我没事,谢谢你,你可以松开了。”
张荣博的手臂还在揽着魏语,手绕过后背,抓住魏语的一只肩膀,看上去极其亲密。
“抱歉,我刚才真的很怕你受伤,所以不由自主的抓紧你。要是女人从男人手中掉下去,这是男人的不负责。”张荣博松开手,一本正经的说道。
我:“……”
要是我之前走在魏语身旁,我是不是也有机会出风头?成败就在一念之间,我后悔死了。
不过幸好,魏语今天穿的是黑色宽袖t恤,所以张荣博的咸猪手没有接触到短袖之下,魏语白皙光滑的肌肤。
心里还是痒痒的,我一想到有其他男人对魏语好,我就来气。
后面我一直处于一种毛线团一样的纠结心态,鞋板踩在青石板上旋律清旷,我却无心感受这份闲适,满脑子想的都是魏语与张荣博的亲密举动。
“魏语,我们来张合照。”张荣博突然提道。
魏语思考一会儿点头答应。
随后他们站在青石台阶上,肩并肩。张荣博把相机举到半空,魏语对着镜头露出淡淡的微笑,摆出老掉牙的剪刀手。
离谱,离天下之大谱!
我的心情就像河里被砸了块大石头,掀起翻江倒海。
魏语她怎么能和另一个男生这么亲近,她梅子一样的微笑应该只给我才对!
相机的咔嚓声一落,魏语眼睛一瞄,注意到一旁形单影只的我,主动对张荣博请求道:“给我和姜言也拍一张吧。”
张荣博扫了我一眼,带着点藐视,随后转头微笑,大大方方的应道:“可以啊,你让他过来。”
他藐视的眼神令我作呕,然而我心里激动魏语还记得我。
我屁颠屁颠跑到台阶下,魏语手绕住我的后颈,对着镜头比耶,笑容灿烂。
然后张荣博显然是会错意,或者他压根就是故意的,竟然走到我身旁,咸猪手搂着我的腰,举起相机给我们仨来了张自拍。
他搂我腰的那一刻,我整个人呆住了,心里就像是被一堆腌了一半的咸肉活埋。
这要是燕俊成搂我腰,我说不定有点小兴奋。但是我对这个人提不起一点好感,弄得我很别扭。
拍完,张荣博把照片调出来看。画面里,张荣博穿着白色t恤站在我左手边,魏语穿着黑色t恤站在我右手边,我穿个白色短袖衬衫站中间。
由于他们俩都站在台阶上,只有我站在台阶下,我在中间显得比他们矮一头,对着镜头一脸便秘的表情。
这看着怎么那么像家庭合照呢……
“魏语放的开,表情比刚才那张自然多了,”张荣博满意的欣赏他的作品,“就是姜言有些……出戏。”
魏语调侃道:“姜言就跟吃了史一样。”
我的嘴角微微抽搐一下,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指甲深深地陷入布料里,眉头紧紧拧成了一个川字。
怒火在胸腔里汇集,仿佛下一秒就喷薄而出。但是我的喉咙就像塞了一团棉花,想说的话哽在那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我去上厕所。”我低着头,从他们俩中间抽离。
魏语在我身后说道:“公共厕所在那边,你走反了。”
“不要你管!”我扯着嗓子吼出来。
这一吼,犹如一张鹰爪把原本表面活跃的氛围撕的粉碎,飘零一地沉默。
我为什么要吼魏语呢?我讨厌的是她的学长啊,我为什么要吼她呢?
好多年后,我才明白。人类从动物进化成高级生物,大脑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动物脑。面对地位比自己高的人、有能力支配自己的人,都会本能的低声下气,压抑的情绪无处发泄,就只能宣泄给亲近之人。因为潜意识里明白,对方是不会伤害自己的,所以有底气为所欲为。
可悲,感情是一条长满鲜花的荆条,关爱与伤害竟可以同时在人性的脑髓里发芽。
所以经历很多事情的我,再也不想让任何离我太近。我可以允许不好的事情在我身上发生,但是接受不了伤害我的人也是爱我的人。更无法接受,我爱上一个人,也会不知不觉伤害一个人。
魏语被我甩在身后老远,我低着头,青石板缝镶嵌泥土。我不会哭,不知道厕所在哪,我自己找路。
太阳当空照,落在古镇每一处暴露的角落,甚是潋滟。我离她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