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uvet》
夏婧一开口,我便知道是这首歌。
在我还是二次元御宅的时候,特别喜欢日漫。当时在热情网友的推荐下看了《Lain》这部番,结果动漫没看明白,却被这名叫《duvet》的主题曲所深深吸引。
I am falling, I am fading…
I am drowning…
help me to breathe…
I am hurting,I have lost it all…
I am losing…
help me to breathe…
现场的观众们从一开始看美女的好色眼光,纷纷转变为一种震撼。因为夏婧的唱功比魏语不知道高多少,吉他弹的又好,多才多艺。
我好奇魏语看到这一幕,会不会起嫉妒心理。然而当我转头看向她的时候,魏语脸上并没有浮现任何不服。
相反,她眼睛里的水波宛若甘露一般,悲怜的看着台上弹唱的夏婧。篝火跳跃的光弥漫一种暖色,照进黑色的瞳眸里泛着凉意。
“她在唱她自己啊。”魏语说。
我英语不好,听不懂英文歌,但是从这首歌的节奏风格也能听到一种疏远的孤独。
世界上有几十亿人,互联网的线把每个人连在一起,地球仿佛是套上黑丝的大腿。
这样一来,人应该很拥挤啊,可为什么人还是会孤独?
只有经历过才会明白,人很容易在群体中迷失自我。我想要清醒,又害怕隔绝,经常通过逃避获得安全,却也患上了无助。
这种裹尸布一般的挣扎,何尝不是一种束缚。
后来我每次上班坐地铁,我穿梭在人群里,人类交流的热闹喧哗的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地铁暖气充足,我脚步冰冷沉重。
那时,我在想,用独立意识换取共同的充实,这本身或许也是一种逃避。无论怎么做,我都无法真正自由。
于是我清醒又愚蠢,如同一只朝着无妄冰山蹒跚步履的企鹅。
……
……
夏婧唱完,我们把凳子什么的都折叠好,喝空的冰红茶和酒瓶子扔垃圾桶里,收拾收拾准备出发了。
无人管理的停车场,只有一盏照明灯挂在入口的环保绿垃圾箱旁。远远的犹如稀弱的喷泉把冷光洒向四周,我们就借着这点遥遥的光,洗去些许漆黑,找到我们的车。
魏语拿着车钥匙一摁,开锁光从车子轮廓绽开,短暂的清晰熟悉的车牌,然后又迅速收起。
魏语拉开主驾驶的车门,有点疲倦的揉了揉眼睛,“中途看到稍微好的宾馆就住下吧,或者公路旅馆也行,疲劳驾驶不好。”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双手插兜、面无表情的夏婧,因为我知道,她不会上这辆车了。
突然一道鸣笛声响起,顺着声源望去,入口的照明灯下,一辆深红色轿车慢慢摇下窗户。
安柠把胳膊搭在车窗外面,另一只手好久不见的对我们打招呼。
魏语看到她的一瞬间,非常的震惊,但很快便反应过来是怎么个事。魏语转头对夏婧说:“是你叫她来的?”
“嗯”夏婧点点头,稳定中带点酸涩的摸了摸鼻子,“我已经决定和安柠回去了,这条路不属于我。”
“我们马上就要到四川了,难道你不想去四川玩玩?”
夏婧摇了摇头,“你们俩去吧,我不去了。我已经决心要走了,有些事情是不能靠逃避解决的,我能做的,只有去应对。”
魏语眼神复杂的看着夏婧,沉默半晌,别过视线,把车门从外面关上,也没追问,只是很平淡的说:“你可没有输给我。”
“我没输给你,是我自己要走。”
一阵夏风吹过,卷起地上一片满目疮痍的落叶。那片叶子似乎想飞,但它轻飘飘的,承载一枚雪的重量。所以它摩擦地面,娑娑的爬行,如爬行动物一般的奔向没有尽头的远方。
又沉默一阵,魏语抿了抿嘴,脸部肌肉自然的松弛下来,背对着夏婧,释然道:“我尊重你的选择。”
夏婧半张开口,嘴唇的翕动仿佛想说“谢谢”,但是没出声。最后只是淡然一笑,用一种“第二天上学见”的语气,回道:“那就886。”
夏婧转身走了,走了两步忽的转回来,问我们:“你们别骗我,你们究竟多大了?”
魏语不装了,直接回答:“其实我们才17岁。”
“哦,17岁啊,比我小一岁,我是你们姐。”
“姐,再见。”我对她挥手,就像过完年送亲戚一样。
“姜言,”夏婧呼喊我的名字,双脚反向行走,身体慢慢的后退,“我吩咐你的事,你可千万别忘了。”
我说:“我尽力。”
魏语不解的问我:“什么事?”
我撒了个小谎:“去四川吃麻辣兔头。”
“麻辣兔头很辣的,你吃的惯吗?”
我希望我吃的惯……
夏婧不断与我们拉开距离,我们最后的寒暄只剩下两辆车的距离。魏语依依不舍的把手别在嘴巴两边,做出“扩音器”的形状,喊道:“喂,你也答应我个事呗!”
夏婧同样以喊声回应:“你说!”
“三年后,如果你真的遇到了一个真心对你好的男人,你就嫁给他!”
夏婧笑了笑,“你别忘了,我没输给你,答不答应看我自己!我不理解为什么这世上有那么多人爱的死去活来,对我来说,爱情什么的,不需要!”
不知不觉,夏婧已经倒行至安柠车的前三米位置,灯光从她后上方倾斜而来,照亮她的后背。夏婧的正脸顿时有些模糊不清,她好似在慢慢消失,从这条路上,从我们身边。
快到深红色轿车的时候,夏婧突然摆出同款的“扩音器”手势,对我们大喊:“喂!其实我也骗了你们,我的真名不叫夏婧!”
哈???
搞了半天,我们一直叫她的假名。
魏语不在意的回应道:“你真名叫什么?”
“我叫夏……”
突然,马路上一辆大卡车疯狂按喇叭,原因是前面一辆车太慢了,挡了它的道。
而这海啸一般的鸣笛也瞬间淹没了夏婧的声音,我们只听到她的姓,却没听到她的名。
待这鸣笛退潮后,夏婧也喊完的放下了双手。
“你说什么?我们没听清楚!”我单手别在耳旁,肢体动作表示“听不清”。
夏婧没再给我们答复,头部轻轻微动一下,似乎是在对我们风轻云淡一笑。
最后,夏婧转过身,留给我们一个黯淡模糊的背影,打开深红色轿车后座的门,一脚踏进去,屁股坐稳后另一只脚也收了回来。
记忆里,夏婧进车后再没看我们一眼,她把她所有的告别留在车外。一进车,她就不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在逃千金。
她在这条路上仿佛并没获得什么,除了撕裂的伤痛和愧疚。
这个女人,她如夏天的风一样,突如其来的来到我们身边。也如夏天的风一样,慢慢的,已经消失不见。
如果她能留下来,或许有关于这条路的故事就会变得不一样。但是……没有如果。
门一关。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