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查之恒否决了他的提议，声音恢复了平静，却比之前更加冰冷。
“留着他们，顺藤摸瓜。我要知道，织网者前驱背后到底是谁，格里芬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以及……当年的事，还有多少虫参与。”
他站起身，走到光屏前，目光扫过那些冰冷的文字和数据，仿佛能穿透时光，看到那场吞噬了他至亲的、充满疑团的爆炸。
“幽刹。”
“属下在。”
“这件事，由你全权负责，调动一切必要资源。我要在过年之前，看到一份清晰的、指向最终黑手的脉络图。”
“遵命！”幽刹单膝跪地，领受命令。
这个任务，比监视、比潜入更让他感到一种扭曲的满足。
这是殿下对他能力的绝对信任，是将复仇的权柄交予他手。
查之恒微微俯身，靠近跪地的幽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记住，我要的是真相，是连根拔起。在这个过程中，保护好你自己。你是我最重要的影子，我不允许你再有闪失。”
幽刹的身体猛地一颤，低着头，无法看清他的表情，但他紧握的、指节有些发白的拳头，泄露了他内心的激荡。
最重要的影子……不允许有闪失……
“是……殿下。”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极难察觉的哽咽，迅速被他压了下去。
查之恒直起身，对珀奚和雷恩吩咐道：
“所有相关情报，列为最高机密。对外，悬星依旧‘静养’。”
“是！”两人齐声应道。
查之恒转身离开信息处理中心，雷恩紧随其后。
幽刹依旧跪在原地，直到脚步声远去，他才缓缓抬起头，浅金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冰冷而狂热的光芒。
他轻轻触碰了一下自己被查之恒精神力抚慰过的伤处，那里仿佛还残留着那独一无二的温暖。
夜色深沉，悬星主府的书房内却亮着温暖的灯光。
查之恒坐在书案后，手中把玩着一枚色泽温润的墨玉镇纸，眼眸低垂看不出情绪。雷恩静立一旁，如同沉默的山峦。
轻微的空气流动，阴影在墙角汇聚，幽刹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浮现。
他依旧是一身便于隐匿的深色服饰，风尘仆仆，但那双浅金色的瞳孔在见到书案后的身影时，几不可查地亮了一瞬，如同冰原上折射的微光。
他单膝跪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因急速赶回而产生的微喘：“殿下，属下回来了。”
查之恒抬起眼，目光落在他身上，细细打量了一番，确定他没有增添新伤，周身那股沉凝的气息才略微缓和。
“起来说话。事情办得如何？”
幽刹起身，并未靠近，保持着一段恭敬而疏离的距离，这是他一贯的作风，也是他内心控制欲与渴望之间划下的界限。
“名单上那两个目标，属下已分别拜访过。其中一个在压力下吐露，当年他们奉命假死脱身，任务是确保爆炸现场某些特定样本不被常规清理程序破坏，并将其秘密移交。他们只负责执行，并不知晓下令者具体身份，所有指令通过加密的精神力频道单向传递，无法追溯。”
他顿了顿，继续道：“另一个口风较紧，但在属下的劝说下，提供了一条关键信息：他在移交样本时，无意中瞥见接收方的飞船舷窗内侧，烙印着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与装饰纹路融为一体的标记——缠绕着荆棘的权杖，顶端镶嵌着一颗残缺的星辰。”
“荆棘权杖，残缺星辰……”查之恒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这个标记他有些印象，属于一个早已没落、但在古老记载中曾显赫一时的皇室旁支——斯塔尔家族。
这个家族在近百年来几乎已在帝国权力中心销声匿迹。
“斯塔尔……”雷恩低声重复，眉头微蹙，“他们与格里芬侯爵似乎并无明面上的往来。”
“暗地里的虫子，总是喜欢躲在更深的淤泥里。”
查之恒语气淡漠，似乎并不意外。他将手中的墨玉镇纸放下，看向幽刹：
“做得很好。这份情报，比预想的更有价值。”
幽刹低下头，掩饰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因为这句肯定而泛起的微澜。
“为殿下分忧，是属下的职责。”
查之恒站起身，缓步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悬星独特的夜景。
月光透过窗棂，为他周身镀上一层清冷的银辉。
“连续奔波，你也累了。下去休息吧。”
“是。”幽刹应道，却没有立刻离开。
他站在原地，身影在灯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显得有些孤峭。
他似乎在犹豫着什么，那总是冰冷模糊的脸上，极少见地出现了一丝挣扎。
习惯于掌控一切、隐藏一切的他，此刻却有种莫名的冲动。
查之恒没有回头，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
“还有事？”
幽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抬起手，掌心托着一枚只有指甲盖大小、被打磨得极其光滑的暗色晶石，晶石内部似乎有细微的能量在缓慢流转。
“属下在追踪斯塔尔家族一条外围线索时，路过一个废弃的EY矿脉。此物在矿脉深处被发现，其能量波动……很奇特，有种异常的‘宁静’。属下觉得……或许对殿下有用。”
他说得有些艰难，每个字都像是从紧闭的牙关中挤出来的。
这不符合他作为“影子”的行为准则，送礼讨好更是他向来不屑为之。
但他就是做了，甚至在得到这枚晶石的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上交分析，而是想亲手交给殿下。
查之恒转过身，目光落在幽刹掌心那枚不起眼的晶石上，又缓缓移到他紧绷的脸上。
他能看到幽刹浅金色眼眸中那极力掩饰却依旧泄露出的紧张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书房内安静了片刻。
查之恒伸出手，没有去接那晶石，而是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幽刹的手指。
那触感微凉，带着特工常年训练留下的薄茧，但查之恒的指尖却温暖干燥。
幽刹的身体猛地一僵，几乎要条件反射地缩回手，却强行抑制住了。
他能感觉到雄主指尖那温和的精神力如同细微的电流，顺着接触点蔓延开来，像是一种无声的……抚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