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底缆绳断裂的轻响混着江风灌进耳中，苏九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他缩在舱角，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温热的星图碎片——那是他从赵知府眼皮子底下顺来的真货，而公堂上摔碎的“紫微令”，不过是昨日在瓦市花三文钱买的染色鹅卵石。
“叮——”
淡金色光幕突然在眼前展开，系统机械音带着点急迫：“检测到宿主‘家丁身份’绑定危机，当前剩余时限：三刻钟。请选择应对方案：A.破船逃命（成功率40%，可能触发水匪截杀）；b.呼叫援手（成功率25%，需消耗【市井人脉】初级卡）；c.反向利用（成功率65%，需使用‘绣衣令’残片引发气运波动）。”
苏九盯着光幕，喉结动了动。
A选项要凿穿船板，鬼门滩暗礁密布，凿漏了怕是要喂鱼；b选项的人脉卡他上周刚用来换了碗卤煮，现在裤兜比脸还干净。
他目光扫过c选项，突然想起前日在城隍庙听的说书——老艺人拍着醒木讲“前朝绣衣卫专司气运，令出则风水动”，当下咬咬牙：“选c！”
“系统提示：反向利用启动，需宿主主动接触目标物体。”
苏九猫着腰摸到舱壁，指尖蘸了点口水抹在船板缝隙上。
守卫的脚步声在外头由远及近，他心一横，将袖中那片染着靛青的绣衣令残片按在湿痕处。
“咔啦——”
船身突然剧烈摇晃，江水顺着板缝“咕嘟咕嘟”涌进来。
苏九被甩得撞在木柱上，就见原本晴空的江面翻起暗涌，船尾的罗盘“嗡”地转成残影。
外头守卫骂骂咧咧的声音陡然拔高：“邪门！这船怎么自己转方向了？”
“趁乱！”苏九抹了把脸上的冷汗，抄起舱角的破渔网往身上一裹。
船身又晃了晃，“轰”地撞在浅滩上，木屑飞溅间，他像条滑不溜秋的鲶鱼般钻进江里。
冷水灌进鼻腔的刹那，他差点呛出声。
仗着小时候在护城河里摸过螺，苏九憋着气往上游潜，直到肺要炸了才浮出水面。
月光下，岸边长着棵歪脖子柳树，树底下两个影子正来回踱步——是翠兰的靛青裙角和小六子的破棉鞋。
“九哥！”小六子眼尖，蹦着脚挥胳膊，“可算把你等回来了！”
翠兰抄起岸边的粗布巾砸过去：“让你逞能！赵知府那老匹夫今早派人封了苏府后门，要不是我往马厩扔了罐菜籽油……”她话没说完，苏九已经湿漉漉地爬上岸，头发滴着水，活像只落水的大橘猫：“得嘞，我这条命算捡回来了。就是赵大人怕是要气疯——他怀里揣的‘紫微令’，是我在菜市里捡的鹅卵石。”
三人蹲在柳树下烤火，苏九把湿外衣搭在树杈上。
系统光幕适时弹出：“市井情报网已解锁，当前可查询安州城近三日异常事件。”他摸出块烤红薯啃着，对小六子使眼色：“最近苏文远那宅子有啥动静？”
“嗐！”小六子搓着手，“赵秀才前日刚从他那院儿出来，手里还抱着个漆木匣子。我往门缝里瞅了眼，匣子上刻着‘苏记’俩字——跟你家当年的铺面招牌一个样！”
翠兰扯了扯苏九的袖子：“王牙婆今儿在茶棚说嘴，说有人拿了份代笔契约要她作保，签名竟是张老账房。可张老账房上月头七刚过，难不成闹鬼？”
苏九啃红薯的动作顿了顿，喉结滚动两下。
月光照在他脸上，原本的嬉皮笑脸褪了个干净：“走，回苏府。”
子时三刻，苏府藏书阁的瓦当上落了层薄霜。
苏九贴着墙根溜到后窗，指尖在砖缝里一抠——那是他十岁时刻的记号。
窗闩“咔”地弹开，他猫腰钻进去，系统提示音在脑海炸响：“目标区域存在隐藏信息，建议检查《礼记·曲礼》下册。”
书案上的烛火被风掀起一角，苏九翻到《礼记》最后一页，夹层里掉出张泛黄的信笺。
他凑近火光，父亲的字迹跃入眼帘：“九儿，若你见此信，必是为父已遭不测。当年铺面转让契约另有副本，见证人乃城南王牙婆、西市刘铁嘴……”
“咚——”
祠堂的晨钟撞碎了夜色。
苏九把信笺塞进怀里，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突然笑出了声。
祠堂里香烟缭绕，苏德昌端坐在主位，白胡子被熏得微微发卷。
苏文远穿着新裁的青衫，手里捏着张泛黄的纸：“各位叔伯，苏九之父生前欠我二房三十两银子，按族规……”
“哎哎哎——”苏九摇着扇子晃进来，鞋上还沾着昨夜的泥，“苏二哥记性差成这样？你爷爷当年在我家酒窖偷喝了半坛女儿红，这账可还没算呢。”
满祠堂的人哄堂大笑，苏德昌的茶盏“当”地磕在案上。
苏文远涨红了脸拍桌站起，偏巧脚底下不知谁扔了块橘子皮，“啪”地摔了个狗啃泥，青衫前襟全是灰。
“都肃静！”苏德昌拍着惊堂木，“苏九，你可有话说？”
苏九收了扇子，从袖中抽出张纸——正是昨夜在藏书阁找到的契约副本。
烛火映得纸角微微发颤，他望着苏文远青白的脸，慢悠悠道：“各位长辈，你们可认得这字迹？”
祠堂里静得能听见香灰掉落的声音。
苏文远挣扎着爬起来，盯着那张纸，喉结动了动，突然拔高声音：“这是伪造的！”
“伪造？”苏九指尖敲了敲纸角的朱印，“王牙婆昨儿还说，有人拿了份‘张老账房’签名的契约找她作保——张老账房的笔迹，我这儿可有全套。”
他话音刚落，外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王牙婆喘着气冲进祠堂，手里举着个油纸包：“苏小哥！方才有人塞给我这个，说是‘给苏九的见面礼’！”
苏九接过油纸包，拆开的瞬间，两张契约“唰”地铺在案上——一张是苏文远方才拿的“欠债凭证”，另一张，赫然盖着与藏书阁密信里相同的朱印。
苏德昌的白胡子抖了抖，伸手指向苏文远：“这……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