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名举报信引发的涟漪尚未平息,路远决定主动出击。他需要尽快厘清可以信任的力量,而市纪委书记辛铮,无疑是关键中的关键。成辛铮主动打来的那个电话,是一个积极的信号。
路远没有选择在办公室会面,那样太过正式且容易引人注目。他通过一个极其隐秘的渠道——利用赵干一位在省纪委工作的同学的关系,绕开罗山本地,间接向成辛铮传递了希望进行一次“非正式沟通”的请求。
成辛铮的回应很快,也很谨慎。他同意会面,地点定在远离市区的、他一位已退休老领导位于城郊的农家小院。时间是周五晚上八点。
夜幕降临,路远再次独自驾车,在市里绕行许久,确认无人跟踪后,才驶向城郊。农家小院灯火温馨,成辛铮早已在书房等候。他比路远年长几岁,身材清瘦,目光锐利,眉宇间带着纪检干部特有的严肃和审慎。
没有寒暄,成辛铮直接切入主题:“路远同志,匿名信是你的手笔?”
路远没有否认,坦然道:“是投石问路,也是无奈之举。成书记,罗山的情况,您比我更清楚。我初来乍到,身边耳目不清,有些事,不得不小心。”
成辛铮微微颔首,表示理解:“举报信反映的问题,虽然零散,但并非空穴来风。我们纪委也掌握了一些类似的情况。只是,‘鼎盛’在罗山根基很深,牵扯面广,很多线索查到关键处就会断掉,或者遇到无形的阻力。”他顿了顿,目光如炬地看着路远,“你手里,是不是有更实在的东西?”
路远知道,这是摊牌的时刻,也是建立信任的基石。他沉吟片刻,决定部分交底:“我确实拿到了一些关于纺织厂改制以及部分财政资金流向的关键材料,指向性很明确,涉及‘鼎盛’及其背后的关系网。但目前证据链还不完整,而且,”他加重了语气,“我怀疑我的秘书王斌,已经被对方收买或控制。”
听到“王斌”的名字,成辛铮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王斌……他是政府办的老人了,背景不复杂,但……如果他出了问题,说明对方的渗透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他站起身,在书房里踱了几步,“路远同志,你想怎么做?”
“我需要您的帮助,成书记。”路远语气诚恳而坚定,“第一,确保关键证人的安全,原审计局的李明,他现在大河县,我担心对方会狗急跳墙。第二,我需要纪委在内部启动一条绝对保密的调查渠道,绕开可能被渗透的环节,对‘鼎盛’及其关联方进行外围摸排,重点是资金流向和人员关系。第三,在我需要的时候,提供必要的程序支持。”
成辛铮停下脚步,看着路远:“你这是在走钢丝。一旦启动,就没有回头路了。孙市长那边,周书记那边,你打算怎么交代?”
“孙市长态度暧昧,周书记强调平衡。在获得确凿证据、形成完整链条之前,我不能向他们透露太多,以免打草惊蛇,或者……遇到更大的阻力。”路远冷静地分析,“这件事,目前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需要的是一个能在关键时刻,顶得住压力、挥得出利剑的盟友。”
成辛铮沉默良久,书房里只剩下时钟的滴答声。最终,他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好!我信你路远不是无的放矢的人。证人的安全,我来安排,我会通过省纪委的老关系,用调研借调的名义,把李明暂时安置到外地。调查渠道,我亲自掌握,用我最信得过的人。但是路远,”他严肃地警告,“你必须确保你手中证据的真实性和杀伤力,否则,我们都会很被动。”
“我明白。”路远郑重承诺,“证据我已经做了备份和妥善保管。时机成熟,我会全部交给您。”
这次秘密会面,标志着路远在罗山终于找到了第一个,也是至关重要的政治盟友。一条针对“鼎盛”及其保护伞的秘密调查战线,悄然形成。
就在路远与成辛铮会面的同一时间,另一场暗中的交锋也在进行。
副市长陈海洋在一家私人会所的隐秘包间里,与一个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对坐。此人正是“鼎盛实业”罗山分公司的实际负责人,名叫吴天佑,表面上是一位成功企业家,实则是罗山诸多暗流的重要推手。
“吴总,最近风头有点紧啊。”陈海洋抿了一口茶,语气带着不满,“那个路远,不像是个安分的主。匿名信的事,是不是他搞的鬼?”
吴天佑推了推眼镜,笑容温和,眼神却冰冷:“陈市长稍安勿躁。几封匿名信,掀不起大浪。纪委那边,自然有人会去‘沟通’。至于路远……”他顿了顿,“他身边不是有我们的人吗?王秘书最近怎么说?”
“王斌那边反馈,路远最近似乎沉迷于那个什么内控课题,没什么实质性动作。但他这个人,藏得很深,不好判断。”陈海洋有些烦躁。
“藏得再深,也有露出马脚的时候。”吴天佑慢条斯理地说,“他总要有用人的地方,总要有信任的人。王斌的作用,就是关键时刻的一步暗棋。现在,或许可以让他动一动了……”
他压低声音,对陈海洋耳语了几句。陈海洋的脸色变了变,最终点了点头:“……也只能如此了。要快,要干净利落,不能留下任何把柄!”
夜色深沉,两场关乎罗山未来走向的暗战,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同时拉开了序幕。路远与成辛铮的联盟能否破开重重黑幕?而吴天佑与陈海洋策划的“暗棋”,又将给路远带来怎样的危机?黎明前的黑暗,往往最为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