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草坪安置房二楼的两居室里,弥漫着陈旧霉味和烟草味。宋金花正低眉顺眼的收拾着桌上的残羹。
李老太倚在沙发上,打着饱嗝。李卫国照例饭后点燃了一根烟,悠悠的吸了起来。
宋金花眼睑下垂,掩盖住眼睛里浓浓的鄙夷和嘲讽,转身又走到李老太身边,给她按起腿来。
“伯母啊,我看着您这腿,就是早年间操心受累落下的毛病。”她低着头,卖力的按着,嘴像是抹了蜜,“要我说啊,您就该好好享受清福。哪能住在这种地方?”
“卫民两口子住在省城,那么大的房子,出门有小轿车,您啊,要是去了,跟着他们,肯定也能过舒舒服服的日子。”
李老太被按得舒服了,鼻子里轻哼了一声,“卫民那边......哼哼,倒是真掉进了福窝了。他们家大业大的,手指缝里漏出一星半点,都够我老婆子好好过一段了。”
李卫国闷头抽着烟,翻起眼皮子看了宋金花一眼,他心里还是怨恨宋金花姐妹的,如果不是她们俩,李卫民和周知微肯定不会不管他。
母亲的话让他嗤笑出声,语气里满是酸酸的,“福窝?你可别惦记了,那也是人家的福窝!他李卫民就是个吃软饭的,靠着老婆才发达起来,早就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咳咳咳......人家呀,眼里哪还有我这个大哥和您这个老娘?当初周知微买下我们家的小院,如今被拆迁了,她倒是得了赔偿款,还得了安置房。我这李家长子倒是要他们施舍了!”
宋金花适时的停下手中的按摩,抬起头来看着正眯着眼享受的李老太,脸上带着小心翼翼的笑,“伯母,姐夫,我觉得卫民那个人,心还是好的。他最是心软念旧情。”
“你们看他,以前对伯母多孝顺?!而且他也很尊重姐夫不是?!只是......有人在他耳边挑唆着,让他跟你们疏远了而已。”她意有所指。
她顿了顿,又说,“姐夫,你要知道,卫民他......他也是身不由己啊。你们想一想,你们是他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他在省城享福,却把老母亲和大哥丢在这角落,他心里肯定也不好受啊!”
她看了看李卫国母子的脸色,似乎有些松动了,又叹了口气,装作忧心忡忡的样子,“我听说,他那个老婆,生意越做越大了,认识的人不是当官的,就是当大老板的。卫民在她面前,只怕说不上什么话。”
“要是姐夫你和伯母去省城找他,当着众人的面,说说家里的困难。我想他老婆那么要面子的人,应该不会不管你们吧?”
她这话精准的戳中了李卫国和李老太的贪婪之处。特别是李卫国,他眼前马上浮现出在省城高档小区里,当着周知微那些朋友的面,诉说他们夫妻如何不管母亲和大哥,逼着李卫民和周知微就范的场景。
那可真是痛快啊!
李老太早就幻想过到省城住大房子,被人伺候的日子。只是那次去省城时,两个警察说的话,一直在她耳边,她是真怕,怕到了省城,会被追责。
“妈,我觉得金花说得对。”李卫国掐灭手中的烟,好像是下了决心,“我们得去省城看看卫民了。他是您生的,还能真不认您这个娘?”
“行!”李老太一拍大腿,“那我们就去省城找卫民。我倒要看看他怎么说!”
宋金花心中狂喜。她服侍这对母子一两个月了,一直在诱导他们去省城找李卫民,可他们好像很害怕,一直都不为所动。今天,终于被说动了。
只要跟着李家母子去了省城,她就可以慢慢联系她的儿子李昊东,她要告诉他,她是从前世回来的。她要指点他怎么才能回到周知微身边,怎么才能榨干周知微的价值。
就在李家母子又准备收拾行囊,去省城找李卫民时,李卫平的电话也打到了知微集团的董事长办公室。
“知微,有个事我得告诉你......”说完李卫国母子和宋金花的事,李卫平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卫军家那个阳素娥,真是个搅事精。就是她在三婶母子后面拱火。也不知她是什么意思,总是怂恿卫国跟你们吵。”
周知微听完,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和愤怒,只是眼神冷了下去。
宋金花出狱后,先去了宋家坳,然后又装可怜到了李卫国母子身边。这些她都是清楚的。
他们于她而言,就像秋后的蚂蚱,蹦跶不出什么名堂,她根本不在意。但是阳素娥这个人女人,就像一只嗡嗡乱叫的苍蝇,不伤人却恶心人。
以前她看在李卫军还算老实本分的面子上,加上她很忙,懒得跟她这个长舌妇计较。没想到她一次又一次的不知进退,难道她是真当她周知微是泥捏的吗?
周知微眉心微挑,既然阳素娥这么不识趣,不停的挑战着?的底线,那就怪不得她不给情面了。
她拿起手机,给周海峰打了个电话,“二哥,那个李鑫平,你不必再关照他。他们单位该怎么安排他,就怎么安排他,让他一切服从单位的分配......”
两天后,滨河县城市规划局,李鑫平正坐在办公室里,悠闲做着手头上的工作,突然被领导叫去谈话。
出来时,他脸色煞白,有些魂不守舍。他收到了人事调令,将调往偏远的梅林乡,加入一个乡镇施工项目组,并长期驻守工地,负责协调和记录的工作。
这意味着他从一个舒适的办公室职员,变成了需要日晒雨淋,为工人们跑腿的现场人员。这种差事,辛苦不说,而且几乎是断绝了在领导面前露脸,快速升迁的机会。
下班后,他失魂落魄的回到家,对着李卫军和阳素娥抱怨起来。
“爸,妈,凭什么是我啊?我自从进了城市规划局,就从小职员升到了科员。现在突然把我调去乡下守工地,这肯定是有人要整我!怎么办,我不想去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