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在新叶上滚成珠子,麦生蹲在棉田边,数着子叶展开的数量。那些嫩黄的子叶已经褪去初生的怯弱,舒展出半寸宽的绿,像无数只小手托着晨光,在犁沟里铺成断断续续的绿线。
“这片长得密了。”哑女用指尖点了点一簇挤在一起的棉苗,那里的新叶互相叠着,叶尖都有些发蔫。她比划着“得间苗了”,又张开手指量了量间距——去年春杏教的,每棵苗要留五寸空隙,才能让根须舒展开。
麦生捏着小锄头的手有些抖。去年间苗时他还红着眼圈,今年看着这些挤在一起的弱苗,心里虽仍有不舍,却多了份笃定。他学着小虎的样子,贴着地皮把最瘦小的几棵锄掉,根须带着湿泥离开土地时,竟像叹了口气。
“这样就敞亮了。”春杏走过来,帮他把剪掉的弱苗扔进竹篮,“这些嫩苗别扔,回去焯水后拌蒜泥,比去年的棉苗菜更爽口。”她指着留下的壮苗,“你看它们,没了争抢的,叶瓣都支棱起来了,这就叫‘宁要一株强,不要一窝弱’。”
小虎扛着锄头巡视过来,裤脚沾着带露水的草叶。“东边那垄得松松土,”他用锄头扒开土块,“土有点板结,根须钻不动。”他把麦生拉到一边,“你那两棵‘标杆苗’也得松,看这叶色,比旁边的浅,怕是根没扎牢。”
麦生赶紧跑去松土,小锄头轻轻刨开根部的土,果然见嫩白的根须在硬土块间蜷着,像被捆住的小蛇。他一点点把土块敲碎,让根须舒展开,又浇了点清水,看着新叶似乎立刻挺得更直了些。
日头升高时,棉田的绿线渐渐连成了片。风拂过,新叶“沙沙”响,像无数片小巴掌在鼓掌。张叔拄着拐杖来的时候,正看见麦生趴在垄沟里,给每棵苗都浇了点发酵的淘米水。
“慢点浇,别积了水。”张叔笑着说,烟袋锅在手里转着圈,“这淘米水是好东西,去年你春杏姐用它浇菜,长得比别家肥实。”他往新叶上喷了点清水,“你看这叶背的绒毛,能粘住蚜虫,比农药管用。”
麦生凑过去看,果然见新叶背面覆着层细白的绒毛,沾着几粒蚜虫的尸体。“它们自己就能防虫?”他想起去年撒的艾草,忽然觉得棉苗像群懂事的孩子,懂得自己护着自己。
哑女从篮里拿出个小布包,里面是晒干的艾绒,她往每棵苗根边撒了点,比划着“双保险”,眼里的笑意比新叶还鲜。
中午歇晌,大家坐在草棚下分吃春杏做的玉米饼。饼里掺了新摘的荠菜,带着股清苦的香。麦生咬着饼,看远处的棉苗在阳光下泛着亮绿,忽然想起撒种时的期盼、冒芽时的雀跃,如今新叶展绿,像把攒了许久的劲儿,终于舒展出模样。
“过几天该追肥了,”春杏擦了擦手,“我把豆饼磨成粉了,掺在水里浇根,能让茎秆长得粗些,免得风一吹就倒。”她忽然从篮里拿出两根细竹枝,“给你那两棵标杆苗插上,等长到一尺高,就该绑支架了。”
麦生接过竹枝,小心地插在苗旁,像给它们立了小旗杆。哑女见了,也给自己看中的几棵苗插了竹枝,两人的竹枝在绿海里竖成两排,像场无声的比赛。
午后的阳光暖得像棉絮,麦生和哑女比赛除草。他的小锄头总比哑女慢半拍,看着她灵活的手指捏住草茎轻轻一拔,连根带土就拽了出来,新叶却一点没碰着。“你咋这么快?”麦生喘着气问,额角的汗滴在新叶上,溅起小水花。
哑女笑着比划“多练”,又放慢动作教他——捏住草茎靠近根部的地方,手腕用力一旋,草就带着土出来了。麦生学着试了试,果然顺手多了,只是掌心被草叶割出了细痕,火辣辣的。
夕阳把新叶染成金绿时,棉田像块被打翻的翡翠。麦生数了数自己的标杆苗,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