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舟的意大利手工皮鞋狠狠踹在儿童房门板上,“咔嚓”一声脆响,合页断裂的瞬间,木屑像迸射的子弹飞溅开来。林知夏紧跟在后,指尖刚触到门框,床上的小熊玩偶突然发出女儿的哭声——不是那种带着奶气的实时哭腔,是被恶意剪辑过的、混着电流杂音的循环录音,“妈妈”两个字被拉得细长,听得人头皮发麻,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念念!”林知夏的心脏骤然缩紧,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她扑到婴儿床边,掀开被子的动作太急,指甲在床单上划出三道白痕。床上空荡荡的,只有那只棕色小熊趴在枕头上,录音孔藏在熊鼻子里,正源源不断地往外淌着虚假的哭喊。
“是假的。”顾沉舟的手掌按在她颤抖的肩上,力道沉稳得像块磐石。他的目光扫过房间,突然定格在床垫边缘,“知夏,看那里。”
林知夏掀床垫的手在抖,指腹摸到棕垫缝隙里嵌着的硬物。借着窗外透进的天光,她看清了——密密麻麻的针孔摄像头,足有二十七个,镜头玻璃泛着冷光,像蛰伏在暗处的虫眼,全死死盯着婴儿床的木纹,连床脚那只摇铃的铃铛里都藏着一个,镜头正对着摇篮的位置。
“变态!”她的声音发颤,指尖被摄像头的金属边缘划破,血珠滴在棕垫上,晕开个小小的红点。这些摄像头是什么时候装的?是苏瑶?还是那个穿锦袍的小男孩?
“小心!”
顾沉舟突然按住她后心,掌心的力道带着不容抗拒的强硬,猛地将她往地面扑。林知夏的膝盖重重磕在青砖地上,疼得她眼前发黑,耳边掠过一阵风——一支麻醉针擦着她的头皮飞过,针尖颤巍巍扎进对面的墙皮,半透明的液体顺着针管往下滴,在米白的墙面上洇开个小小的湿痕,散发着刺鼻的杏仁味。
“知夏,”一个带着气音的笑从天花板的通风管钻出来,像蛇吐信子般黏腻,“你说要是把摄像头塞进胎儿的摇篮里,顾沉舟会不会抱着孩子疯跑?就像当年他抱着你妈在火场里乱窜那样?”
林知夏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个声音……是周明宇!他没死?
“周明宇你这个混蛋!”她抓起床头柜上的陶瓷台灯,朝着通风口狠狠砸过去。金属网“哐当”一声裂开个豁口,乳白的雾气从破口涌出来,裹着股刺鼻的甜腥味,像腐烂的水果混着消毒水,瞬间漫过脚踝,冰冷的触感顺着裤管往上爬。
“走!”顾沉舟拽着她的手腕往阳台冲,他的指腹粗糙,攥得她皮肉发疼。林知夏被他拖着踉跄前行,雾气模糊了视线,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擂鼓,震得耳膜发疼。
“嗤啦——”
顾沉舟的后背突然传来撕裂般的疼,他闷哼一声,脚步踉跄了一下。林知夏回头,看见他的白衬衫后背迅速洇开一团暗红,血渍像朵病态的红梅,顺着衣料的纹路往下淌。
“沉舟!”
他反手从后腰摸出把手术刀,是上次在医院防身用的,银亮的刃面在雾气中闪着寒光。刀柄的刻痕里还沾着血渍,林知夏一眼就认出——“赠明宇”三个字被血晕开,正是苏瑶整容后从不离身的那把,据说是什么“故人所赠”。
“是他。”顾沉舟的声音冷得像冰,他将手术刀塞进林知夏手里,掌心覆在她的手背上,教她握紧,“记住,捅下去的时候别犹豫。”
白雾越来越浓,已经漫到胸口,呼吸间全是那股甜腥味,呛得林知夏喉咙发紧。一张折成方块的纸条从雾里打着旋飘下来,边缘沾着细碎的冰碴,落在她脚边。
林知夏弯腰捡起的手指猛地僵住。泛黄的便签纸上,用黑色马克笔写着一行字,笔迹潦草得像要冲破纸背:“周明宇在你家冰箱里”。
“冰箱……”她的声音发飘,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冻得她指尖发麻。家里的双开门冰箱,昨晚她还在里面冰镇了女儿爱喝的草莓牛奶。
话音未落,厨房方向传来“咚、咚”的敲击声,沉闷得像有人用指甲在冰面上反复抠挖,一下,又一下,节奏越来越急,在寂静的别墅里格外瘆人,像敲在两人紧绷的神经上。
“去看看。”顾沉舟的声音压得很低,他将林知夏护在身后,另一只手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光柱在浓雾里切开一道亮线,“跟紧我,别掉队。”
林知夏攥紧手术刀,掌心的冷汗让刀柄变得湿滑。她的心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每走一步,脚下的地板都发出“吱呀”的呻吟,与厨房的敲击声交织在一起,形成诡异的二重奏。
雾气在客厅里稍淡些,能隐约看见餐厅的轮廓。餐桌的转盘上还放着昨晚的剩菜,一只红烧排骨掉在桌布上,酱汁在白色的亚麻布上拖出道暗红的痕,像道未干的血。
“咚、咚咚——”
敲击声更响了,还夹杂着冰层碎裂的脆响。林知夏的目光越过餐椅,落在厨房那扇磨砂玻璃门上,雾气在玻璃上凝成水珠,顺着门框往下淌,像在流泪。
顾沉舟的手放在门把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回头看了林知夏一眼,眼神里有担忧,却更多的是决绝。林知夏点了点头,握紧手术刀的手又用了些力,金属的凉意顺着指缝钻进心里。
“三、二、一。”
他猛地拉开门,手电筒的光柱瞬间射向冰箱——双开门冰箱的门虚掩着,冷冻层的抽屉被拉出一半,白色的冷气汩汩往外冒,在暖湿的雾气中凝成白烟。
敲击声就是从冷冻层传来的。
顾沉舟走过去的脚步很轻,像猫爪踩在棉花上。他的手抓住冰箱门把,猛地往外一拽——
林知夏的呼吸瞬间停滞,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周明宇被冻在冷冻层里,身体蜷缩成虾状,眼睛瞪得圆圆的,瞳孔里还残留着惊恐。他的嘴被胶带封住,只能发出“呜呜”的闷响,手指关节因为反复敲击冰箱内壁而血肉模糊,冻成了紫黑色,粘在银白色的内胆上。
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他的胸口插着把水果刀,刀柄上还缠着根红绳,正是林知夏失踪多年的那只银锁片上的绳子。
“呕——”林知夏忍不住转身干呕,胃里的酸水涌上喉咙,灼烧得厉害。
顾沉舟的脸色也很难看,他伸手想把周明宇拉出来,手指刚触到他的衣服,就被冻得猛地缩回。“冻僵了。”他的声音沙哑,“至少冻了六个小时。”
六个小时前,正是他们去祠堂的时候。
“是苏瑶干的?”林知夏的声音发颤,她不敢再看冰箱里的景象,目光落在厨房的地板上——一串湿漉漉的脚印从冰箱延伸到后门,脚印很小,像是女人的高跟鞋,鞋跟处还沾着点暗红的东西,像是血。
“不一定。”顾沉舟的目光扫过料理台,那里放着个打开的保鲜盒,里面的草莓已经蔫了,“你看这个。”
林知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保鲜盒旁边放着张超市的收银条,上面的时间显示是今天早上八点。苏瑶昨晚应该被警察带走了,不可能早上出现在这里。
难道是那个穿锦袍的小男孩?
“咚——”
又是一声敲击,这次却不是从冰箱里传来的,而是……从他们身后!
林知夏猛地回头,手电筒的光柱扫过客厅,雾气中,一个小小的身影正站在玄关,穿宝蓝锦袍,手里把玩着个东西,发出金属碰撞的轻响。
是那个小男孩!
“你到底想干什么?”顾沉舟将林知夏护在身后,声音冷得像冰,“周明宇是你杀的?”
小男孩没回答,只是举起手里的东西——是串钥匙,上面挂着个熟悉的银锁片,正是林知夏弟弟的那只,锁片上还沾着点黑陶的碎渣,像是从骨灰坛里捞出来的。
“游戏才刚刚开始。”他突然笑起来,转身拉开后门跑了出去,锦袍的衣角在雾气中一闪,就消失了踪影。
顾沉舟想追,却被林知夏拉住。“别追了。”她的声音发颤,“我们先报警,处理这里的事情。”
顾沉舟看着空荡荡的后门,又看了看冰箱里的周明宇,最终点了点头。他拿出手机报警,声音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但林知夏能感觉到他握着手机的手在微微颤抖。
警察很快就来了,法医小心翼翼地将周明宇的尸体从冰箱里抬出来,用白布盖着。勘查现场的警察在房间里找到了更多的针孔摄像头,甚至在林知夏和顾沉舟的卧室里也发现了几个。
“这些摄像头都连接着同一个服务器。”技术人员对顾沉舟说,“我们正在追踪来源,但对方很狡猾,用了很多跳转服务器,一时半会儿查不出来。”
林知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裹着顾沉舟的外套,还是觉得冷。她看着警察进进出出,看着法医将周明宇的尸体抬走,心里像压了块巨石。
这个小男孩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他和苏瑶、周明宇是什么关系?
顾沉舟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轻轻握住她的手。“别想太多了。”他的声音很温柔,“警察会查清楚的。我们先离开这里,去酒店住几天。”
林知夏点了点头,她现在一刻也不想待在这个充满了监控和死亡气息的房子里。
离开别墅时,林知夏回头看了一眼,阳光透过雾气照在房子上,却显得格外阴森。她知道,这个小男孩不会就此罢休,他还会再来的。
坐在车里,林知夏靠在顾沉舟的肩膀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她的脑海里反复回放着今天发生的一切:婴儿床里的录音小熊、密密麻麻的针孔摄像头、通风管里周明宇的声音、冰箱里的尸体、那个神秘的小男孩……
这一切都像一场噩梦,让她无法喘息。
“睡一会儿吧。”顾沉舟的声音很轻,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等你醒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林知夏点点头,在他的怀里渐渐睡着了。她梦见自己回到了小时候,妈妈抱着她,弟弟在旁边玩耍,阳光很暖,岁月静好。可突然,那个穿锦袍的小男孩出现了,他笑着对她说:“游戏开始了。”
她猛地惊醒,冷汗浸湿了额头。顾沉舟担忧地看着她:“怎么了?做噩梦了?”
林知夏摇摇头,心里却充满了不安。她知道,这场游戏还远远没有结束,而他们,已经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旋涡,无法自拔。
车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城市的灯光像星星一样亮起。林知夏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心里暗暗发誓,无论这个小男孩是谁,无论他想做什么,她都会保护好自己和家人,绝不会让他得逞。
顾沉舟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想法,紧紧握住了她的手。他们的目光在空气中相遇,没有说话,却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坚定。
无论未来有多少风雨,他们都会一起面对,直到将这个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揪出来,还自己一个平静的生活。这场战争,他们必须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