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凡心神剧震,猛地睁开了双眼。眼前的空间之中,并未出现任何实体,但在他面前丈许之地,粘稠的灵气,却自发地汇聚、旋转,勾勒出一个模糊而朦胧的人形轮廓。这轮廓散发着柔和却不容忽视的光晕,正是五行通天塔的塔灵。
“塔灵前辈。”秦凡压下了心头惊诧,恭敬开口拜见。他深知这塔灵的神秘与强大。
那朦胧的光影微微波动,空灵的声音,再次直接响彻秦凡识海:“汝之修为,六婴同体,元神初凝,五行领域初成,力量之雄浑,万古罕见,实力已可比肩化神初期。”
塔灵的话语之中,带着一种纯粹的陈述,并没有任何赞叹之言,也没有贬低之语,如同在描述一个客观存在的事实。秦凡心中却是一凛,塔灵的评价,印证了他对自己实力的判断,却也让他更加困惑。
“然。。。”塔灵话锋一转,那空灵声音之中,带上了一丝洞悉一切的锐利,“汝之道心,却远未匹配此等力量。根基虚浮如沙上筑塔,心境摇曳似风中残烛。此非力量不足,乃驾驭之力缺失,此非瓶颈坚固,乃汝心之樊笼未破。”
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敲击在秦凡心头之上。他下意识便想要反驳,三百年的枯寂闭关,无数次生死搏杀,难道还不足以磨砺道心?然而,塔灵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如遭雷击,顿时变得哑口无言。
“汝之修为,自金丹破碎至六婴巅峰,一层百载,二层三百载,三层五百载,不超千余载。力量却暴涨如天河倒灌,冲刷之下,旧日根基,早已面目全非。汝虽竭力夯实,然时间太短,积累太浅,如同稚子持千斤巨锤,空有伟力,却不知如何挥洒,更恐伤及自身。”塔灵的光影微微摇曳,仿佛在不断审视着,秦凡体内那六股躁动不安的力量。
“更甚者,力量急速膨胀与掌控无力交织,已令汝心蒙尘。急于求成,患得患失,此乃道心之大忌。”
秦凡闻言,便沉默下来。塔灵的话,精准地刺中了,他内心深处那丝连自己都未曾完全明了的焦躁。是的,他渴望力量,渴望尽快突破,渴望离开这座高塔。这渴望源于何处?
识海中,画面不受控制地翻涌。
是胡薇薇。她推着婴儿车,带着他们的一双龙凤胎儿女,站在开满紫色小花的山坡上,阳光洒在她柔顺的发丝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她回眸一笑,眼中盛满了温柔与依恋,轻声唤着:“老公,早些回来。”那声音,仿佛带着山间清泉的甘冽,瞬间抚平了他因力量失控而产生的戾气。
紧接着,是两个襁褓之中的小小身影,一男一女,粉雕玉琢。黑宝石般的大眼睛,盯着他露出了欢笑,小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角,往自己嘴里送,纯净的眼眸里映着他的倒影,满是全然的信任与依赖。那是他血脉的延续,是他拼死也要守护的珍宝。
最后,是苏瑶。她坐在窗边的软榻上,素手轻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侧脸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宁静而圣洁。她低垂着眼帘,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周身散发着母性的光辉。那里孕育着两个新的生命,是他未出世的孩子。
思念如同潮水,瞬间淹没了秦凡。家人的面容如此清晰,他们的安危,如同无形的丝线,紧紧缠绕着他的心脏。正是这份沉甸甸的守护之念,支撑他熬过了三百年的孤寂,也正是这份急切的守护之心,让他对瓶颈的阻碍,感到前所未有的焦躁与不安。他想要力量,想要立刻出去,想要确保他们安然无恙!
塔灵似乎感知到了,秦凡识海中翻腾的情绪,那空灵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引导:“守护之心,乃汝道之根本,亦是汝心之枷锁。欲破枷锁,非是摒弃,而是升华。唯有道心圆满,方能真正驾驭此身伟力,守护汝之所爱。”
“还请前辈不吝赐教!”秦凡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目光灼灼地看向塔灵的光影。家人的安危,是他最大的动力,也是他此刻最大的心障。他需要方法,需要一条通往力量与守护并存的道路。
“化凡。”塔灵的声音斩钉截铁,“封印修为,忘却神通,以凡俗之躯,入万丈红尘。经历生老病死,体味爱恨别离,于平凡中见真我,于磨砺中炼道心。此乃‘历世化凡’,非是逃避,而是沉淀,是让汝之灵魂,追上汝之力量。”
封印修为?以凡人之躯?秦凡心中一震。这意味着,他将彻底失去自保之力,在塔内未知的小世界中,经历未知的磨难。风险巨大!然而,塔灵的话语,以及识海中家人殷切的面容,让他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必要性。沙上筑塔终将倾覆,唯有将根基深深扎入“经历”的土壤,才能承载起通天之力。
守护,需要的不只是力量,更需要一颗足以驾驭力量、历经沧桑而不改其志的磐石道心。
他缓缓站起身,目光穿透塔内氤氲的灵气,仿佛望向了更高层的未知领域。眼神中的焦躁与困惑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坚定。
“为了他们……”秦凡低声自语,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纵是刀山火海,百世轮回,此路,我秦凡也走定了!”
他不再犹豫,转向塔灵的光影,深深一揖:“多谢前辈点醒。晚辈,愿行历世化凡之路!”
塔灵的光影微微闪烁,似乎对秦凡的决断,感到满意,那朦胧的轮廓,渐渐消散在浓郁的灵气之中,只留下一句余音袅袅:“善。第四层,有汝所需之引……”
秦凡站在原地,感受着体内依旧奔腾不息、却似乎因主人心念转变而稍显平和的六婴之力。守护家人的信念,从未如此刻般清晰而炽热,它不再仅仅是驱使力量的渴望,更成为了指引他磨砺自身、突破极限的明灯。
他抬起头,目光坚定地望向了,那通往第四层的阶梯方向。化凡之路,或许布满荆棘,但为了能真正守护住那份温暖,他义无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