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人族暗杀部队潜入妖族腹地已逾数月。
这支由八百名精锐修士组成的幽灵军团,在妖族后方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
他们采取昼伏夜出、化整为零的战术策略。
以雷霆手段袭击了妖族七处重要关隘,焚毁了三座战略物资仓库。
更令人胆寒的是,他们专门针对妖族年轻一代的精英展开定点清除——短短数月间,就有二十七位妖族新秀陨落在暗杀之下。
这些行动不仅造成了妖族后方防线的混乱,更在妖族年轻一辈中引发了巨大的恐慌。
当这一系列战报如雪片般呈递至妖族长老会时,整个议事大殿都笼罩在凝重的气氛中。
大长老赤须拍案而起:后方不稳,前线何以为战?确实,这些袭扰行动严重分散了妖族高层的注意力。
在最近的青岚谷会战中,由于指挥系统出现决策延迟,妖族主力军团遭遇了开战以来最惨重的失利,折损了三万精锐。战局的天平,似乎正在向人族倾斜。
危急关头,新任军师胡钰瑢展现出了过人的军事才能。这位接替老军师的年轻狐族,先是迅速重组了溃散的部队,在落日平原构筑起一道坚固的防线;继而调遣妖族暗影卫队潜入人族境内,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当人族三座边陲重镇接连遇袭的消息传来时,前线的压力终于得到缓解。胡钰瑢这一系列精准的应对,不仅避免了妖族军队的全面崩溃,更让他在长老会中的威望与日俱增。
站稳脚跟的胡钰瑢并未就此止步。通过缜密的情报分析,他发现了人族暗杀部队的活动规律。
于是在黑水沼泽设下陷阱——先以假情报诱敌深入,再调动妖族最精锐的影狼卫进行合围。
这场精心策划的伏击战,让人族暗杀部队折损了近百名好手,不得不暂时收缩活动范围。经此一役,妖族高层终于能够将主要精力重新投入到正面战场,战局也随之进入了新的相持阶段。
当妖族高层军事会议散场时,已是月上中天。
胡钰瑢踏着清冷的月光,在一众亲卫的簇拥下返回位于断崖边的临时洞府。
就在洞府石阶前,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正长跪于地——正是她麾下心腹爱将—胡煜呈。
跪在青石板上的胡煜呈额头抵地,玄色衣袍已被夜露浸透。
两侧值守的银甲侍卫见军师归来,立即以拳抵胸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胡钰瑢只是略一颔首,经过跪伏之人时脚步未停,唯有飘落的一句进来说事随着夜风钻入胡煜呈耳中。
这简短的四个字,却让紧绷多时的胡煜呈暗自长舒一口气——他原以为要在这石阶上跪到天明。
胡煜呈匆忙起身时,未曾注意到守门侍卫交换的眼神。左边那个疤脸汉子挑了挑眉,右边年轻些的则悄悄比了个手势。
他们显然在赌这位大王的心腹爱将要跪多久,更在赌军师会如何处置这个当初夸下海口,如今却铩羽而归的属下。
整理衣冠后,胡煜呈就进入洞府内。
当胡煜呈踏入洞府内室时,青铜灯树投下的光影在石壁上摇曳不定。
他快步走到胡钰瑢案前三步处,毫不犹豫地双膝跪地,书生衣袍在青石地面上铺展开来。
大王,属下有罪,还请大王处罚。声音在空旷的石室内显得格外清晰。
胡煜呈保持着叩首的姿势,额头紧贴冰冷的地面——既然事已至此,他索性表现得光棍些。只要不是死罪,哪怕是鞭刑或是降职,他都认了。
案几后的胡钰瑢连眼皮都未抬一下,修长的手指正执着一支狼毫笔,在竹简上勾画批注。
作为妖族新任军师,她案头堆积的文书几乎要遮住那盏青铜灯的光亮。
这些奏折中,有前线粮草调配的请示,有边境哨所增援的提议,还有各部族之间领地纠纷的诉状——每一件都需要她先梳理清楚利弊,再呈递给妖族之主定夺。
朱砂笔尖在竹简上沙沙作响,她刻意将跪着的人晾在一边,让寂静的时间流逝成为最好的惩戒。
胡钰瑢余光瞥见地上那个纹丝不动的人影,心中暗自计较。
胡煜呈天赋过人,但这些年顺风顺水惯了,以至于养成眼高于顶的毛病。
这次截杀行动的失败,与其说是谋略不足,不如说是他太过自负,连最基本的斥候侦查都敷衍了事。
作为看着他成长的前辈,胡钰瑢深知,此刻的冷落比任何责骂都更能让这个骄傲的年轻人反省。
石室内的熏香渐渐燃尽,她在等待一个真正认识到错误的时机。
当最后一卷竹简被朱笔批注完毕,胡钰瑢终于搁下狼毫,青铜灯的火光在她清冷的眸子里跳动。
她缓缓转身,目光如霜刃般落在那个已经跪了整整两个时辰的身影上。煜呈,她的声音带着漫不经心的冷意,你有何罪?
胡钰瑢的话让胡煜呈心生希望,书生衣袍被冷汗浸透。
他咬着牙关,额角青筋暴起:属下生了傲慢之心,小觑了那人族修士。
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若非属下轻敌冒进,本可将其一击毙命。若再遇此獠...他猛地抬头,眼中燃起血色凶光,定叫其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胡钰瑢纤细的手指轻轻敲击案几,玉石扳指与紫檀木相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看着这个自幼跟随自己的心腹,眼底闪过一丝欣慰。能认清己过,倒也不枉我在黑羽道友面前为你周旋。
话音突然转冷,但死罪免了,该有的惩戒,一分都不会少。
胡煜呈以头抢地,青石板上立刻洇开暗红血迹:但凭大王发落!
胡钰瑢凝视着那滩血迹,沉默片刻后道:你在府上待得太久了。明日就去血狼军团报到吧。
她重新执起朱笔,能活着回来,才算通过我的考验。胡煜呈跪地谢恩。
当胡煜呈踉跄着退出洞府时,东方的天际已泛起鱼肚白。
他望着自己染血的掌心,突然咧嘴笑了——这确实是最仁慈的惩罚。
在弱肉强食的妖族,失败者本该被生吞活剥。而现在,他至少还能用敌人的鲜血来洗刷耻辱。
踏出洞府的刹那,凛冽的山风裹挟着战场特有的铁锈味扑面而来。
胡煜呈书生衣袍猎猎作响,他忽然驻足,赤金色的竖瞳死死锁定东南方向——那里是让人族暗杀部队肆虐的妖族腹地,更是让他蒙受奇耻大辱敌人所在处。
何太叔...他齿缝间碾磨着这个刻骨铭心的名字,脑海中浮现那个手持金锐剑的人族剑修。胡煜呈指节捏得爆响,妖力不受控制地溢出体外。
与此同时,远在七千里外的黑水沼泽。何太叔正躲藏在腐殖质深厚的泥潭中,胸前藏着的玉盒突然传来刺骨寒意。
盒中那只以他精血豢养蛊虫,此刻正疯狂撞击玉壁,发出只有他能听见的尖锐嘶鸣。
他皱眉按住胸口,这种心血来潮的警兆,往往意味着因果正在缔结。
何太叔眯眼望向西北天际,那个方向正是胡煜呈所在的位置。
有意思。嘴角扯出冰冷的弧度,他太熟悉这种被盯上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