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静静流淌在楚清歌的小院中。隔壁山头,沈墨的洞府早已没了动静,不知是睡了还是在打坐镇压那时不时闹腾的心魔。
楚清歌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面前的石桌上,摊开着几张画废了的符箓,还有几颗圆滚滚、散发着微辣气息的“疾风丹”。小朱朱蹲在她脑袋上,小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差点一头栽进砚台里。
“喂喂喂!醒醒!说好的一起备战到天明呢?”楚清歌用手指轻轻弹了弹小朱朱的脑门。
小朱朱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扑棱着翅膀抗议:“咕啾!咕咕啾!”(翻译:抗议!虐待童工!本鸟的羽毛都要掉光了!)
“掉什么掉,你那几根七彩尾羽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楚清歌好笑地把它从头上摘下来,放在手心,“行了,符箓画得差不多了,丹药也备齐了,你去休息吧,明天还得靠你的‘破幻瞳’给我提示呢。”
小朱朱用小脑袋蹭了蹭她的手指,咕哝了一声,飞回窝里蜷缩起来,没多久就发出了细微的鼾声。
楚清歌笑了笑,目光转向院子一角。阿甲果然还在兢兢业业地履行它的“防卫”职责。它把自己团成一个布满鳞甲的球,堵在院门口,面前还摆着一小堆楚清歌给它当宵夜的烤灵虫——虽然它一颗没吃,似乎觉得守着这份“宝藏”比吃下去更让它有安全感。
“真是个实在的家伙。”楚清歌心里暖暖的,没有打扰它。
她伸了个懒腰,准备也回屋打坐调息片刻,目光一扫,却愣住了。
“赤羽?你干嘛呢?”
只见院子另一侧,那只平日里傲娇又臭屁的秃毛小鸡……呃,是尊贵的上古神凤后裔,正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对着一个积满雨水、全当镜子用的大石臼,努力地扭动着脖子。
听见楚清歌的声音,赤羽动作一僵,随即若无其事地站直,昂起小脑袋,用那还带着点稚嫩的嗓音,努力维持着高贵冷艳的语调:“哼!凡俗之人,岂能理解本座在进行何等重要的战前仪轨?”
楚清歌走过去,借着月光仔细一看,差点笑出声。
石臼里的水映出赤羽此刻的模样。它身上那些新长出来的、掺杂着幽黑与微妙紫金色的羽毛,被梳理得一丝不苟,尤其是颈间和背部的几片稍长的翎羽,更是被反复打理,在月光下泛着一种努力想要耀眼的光泽。甚至连那还没长全、有些秃噜的地方,它似乎都想用喙去理顺那根本不存在的绒毛。
“你……在梳毛?”楚清歌忍着笑问道。
赤羽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跳起来:“梳毛?!愚蠢!这是对战甲的精心养护!是战士出征前的荣耀准备!本座明日将首次于万众瞩目之下亮相,代表的是你的门面,更是吾族煌煌神威!岂能有一丝一毫的瑕疵?”
它越说越激动,小翅膀扑扇着:“你看看!这里,看见没有?这道折痕,一定是白天被那只蠢朱雀撞的!还有这里,光泽度明显不够!定是这破地方的灵气纯度太低,影响了本座战甲的自我修复!”
楚清歌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的赤羽大人,您这是要去打架,还是要去参加选美啊?”
“二者并不冲突!”赤羽理直气壮,“强大的实力与完美的仪态,本就是一体两面!难道你要本座顶着一身乱毛,像只野鸡一样冲上去喷火吗?那是耻辱!是对对手的不尊重!更是对吾族血脉的亵渎!”
它说着,又焦虑地对着“镜子”扭了扭:“不行,左边似乎还是有点乱……这水镜也太模糊了!楚清歌,你的通灵之体能不能跟这石臼沟通一下,让它水面平整点?”
楚清歌:“……这个技能暂时还没点亮。”她蹲下身,好奇地问:“我说,你以前……嗯,就是你涅盘前,也这么……注重外表吗?”
赤羽动作顿了一下,小脑袋歪了歪,似乎在努力回忆,但很快又恢复了傲娇:“哼!本座当年的风采,岂是如今这落魄模样可比?羽翼展开,遮天蔽日,流金铄石,万禽朝拜!所过之处,众生皆伏于吾之辉光与威仪之下!”
它吹嘘完,语气又低落下来,用喙嫌弃地啄了啄自己身上黑紫交织的羽毛:“再看看现在……黑不溜秋,还带着点莫名其妙的紫,硬邦邦的……一点都没有当年绚丽华美的万分之一!这究竟是什么劣等变异!”
“我觉得挺好看的啊,”楚清歌真心实意地说,伸手想摸摸它那梳理得油光水滑的小脑袋,“很特别,很威风,一看就不好惹。”
赤羽敏捷地躲开她的“魔爪”,警惕道:“休要动手动脚!弄乱了本座三个时辰的成果,你赔得起吗?!”它小心翼翼地将一根翘起来的绒羽压下去,叹了口气:“罢了,条件有限,也只能如此了。只希望明日不要给……给你丢人才好。”
最后那句话,它说得又快又轻,几乎含在嘴里。
楚清歌微微一愣,心里某个地方突然变得很柔软。原来这家伙臭屁轰轰地折腾了大半夜,不仅仅是顾着它神兽的面子,还怕给她丢人?
她看着赤羽对着水镜,依旧一丝不苟、精益求精地调整着每一根羽毛的角度,那小模样认真得有点可笑,又有点可爱。
“喂,”楚清歌轻声说,“放心吧,不管你是什么造型,明天肯定是最靓的崽……啊不,是最威风的神兽!保证一亮相,就闪瞎所有人的眼!”
赤羽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哼!那是自然!算你还有点眼光。”
但它微微抖动的尾羽尖,却暴露了一丝被认可的小开心。
夜更深了。小朱朱在窝里睡得香甜,阿甲在门口守着它的“宝藏”和主人,赤羽终于对自己的“战甲”暂时满意,跳上旁边一块较高的石头,学着记忆里先祖的样子,收拢翅膀,昂首挺胸,开始闭目养神,维持着它认为最完美、最具威慑力的姿势,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楚清歌看着它们,笑了笑,也盘膝坐下。
好吧,这个不眠的备战之夜,除了烤虫的香味、画符的沙沙声、和分析战术的低语,原来还混合了石臼里的水波纹、以及一只爱美小鸟孜孜不倦梳理羽毛的细碎声响。
每个人(和兽),果然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准备迎接明天的挑战。
而她,也该调整好状态了。宗门大比的第一场战斗,她可不想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