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歌也皱紧了眉头,这味道太诡异了,闻着就让人有点头晕。“什么玩意儿?谁把糖罐子埋地下了?”她捏着鼻子凑近那个小窟窿。
就在这时,一股浓稠如墨汁、却又仿佛有生命般微微蠕动着的黑色雾气,丝丝缕缕地从那个窟窿里挤了出来。雾气接触到空气,那股甜腻的香气变得更加浓烈,几乎让人窒息。
楚清歌刚想后退,脑子里却“嗡”地一下!
一个声音,一个带着哭腔、仿佛饿了几百年、委屈巴巴又有点无赖的声音,直接在她脑海里炸响:
“饿——!!!”
“好——饿——啊——!!!”
“哪个杀千刀的在上头吃香的喝辣的!馋死老子了!胡辣汤!是胡辣汤的味儿!还有辣子!香!太香了!”
“一百年!整整一百年没尝过辣味儿了!给口汤!给口辣的行不行?求求了!一口!就一口!”
这声音如同魔音灌耳,震得楚清歌脑瓜子嗡嗡的,差点一屁股坐地上。她惊恐地看着那丝丝缕缕还在往外冒的甜香黑雾,又看看那个还在冒着“香气”的小窟窿,心脏狂跳。
金手指!是她的通灵之体!这玩意儿……这玩意儿在跟她喊饿?封印?这黑雾是封印?一个饿疯了的封印?!
“谁……谁在说话?”楚清歌强作镇定,对着那个窟窿小声试探。
“我!封印!底下关坏蛋的那个!靓仔靓女!行行好!给口辣的吧!闻着味儿了!忒香了!”那声音急切无比,带着一种市井无赖讨饭般的腔调,“刚才是胡辣汤雨对不对?还有那霸道的小红椒!隔着封印都给我香迷糊了!分我一口!就一口汤底子!我用好东西跟你换!”
楚清歌嘴角抽搐,这画风跟她想象中的上古封印、大妖咆哮什么的,差距也太大了点吧?这分明是个饿死鬼投胎!
“呃……封印……大哥?”楚清歌组织着语言,“您……冷静点?您底下关着啥呢?”
“关啥关啥!不重要!”那声音急吼吼地打断她,“现在最重要的是老子快饿死了!饿疯了!再不给口辣的提提神,老子这‘太古镇狱封魔大阵’就要饿得罢工了!到时候底下那帮孙子跑出来,第一个就找上面吃独食的算账!靓女,你看着办吧!”
罢工?跑出来?楚清歌一个激灵。虽然听着像讹诈,但万一是真的呢?这锅她可背不起!
“吱吱吱!”阿甲也感觉到了不妙,围着那个冒黑雾的小洞急得团团转,小爪子不安地刨着地。
“咕!”小朱朱则歪着头,小眼睛盯着那黑雾,似乎在评估这东西能不能吃。
“行行行!辣的是吧?有!管够!”楚清歌当机立断,赶紧从怀里(她那件破杂役服神奇地有好几个内袋)掏出一个小布袋。这是她之前给吴长老试制“超浓缩爆辣丹”时剩下的边角料,本来是打算当“防身武器”用的,几颗就能辣哭筑基修士的那种。
她倒出一颗龙眼大小、通体赤红、表面还布满了狰狞小凸起的丹药。光是捏在手里,一股霸道绝伦、仿佛能点燃空气的辛辣气息就弥漫开来。
“这个!够辣!”楚清歌捏着鼻子,小心翼翼地把那颗红彤彤、看着就极其危险的爆辣丹,对准了那个还在丝丝冒甜香黑雾的小窟窿。
“咕噜……”脑海里那声音激动地咽了口根本不存在的口水,“对对对!就这个味儿!冲!够劲儿!快!丢下来!别磨叽!”
楚清歌心一横,手指一松。
嗖!
赤红色的爆辣丹顺着窟窿掉了下去。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
轰——!!!
整个药园的地面,猛地向上一拱!仿佛地底下有个巨人在打喷嚏!一股比刚才强烈十倍、带着极致辛辣味道的炽热气流,混合着浓郁的甜香黑雾,“噗”地一声从那个小窟窿里喷了出来,直冲云霄!
“咳咳咳!!”楚清歌、阿甲、小朱朱瞬间被这股“辣味冲击波”掀翻在地,涕泪横流,咳得惊天动地。旁边的几株变异辣椒苗被这气流一冲,叶子瞬间卷曲焦黄,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燎过。
“爽——!!!”
“嗷呜——!!!”
“就是这个感觉!够劲!够辣!够味儿!一百年了!老子终于又活过来了!呜呜呜……(抽泣声)”
脑海里那声音先是发出一声满足到灵魂出窍的嚎叫,接着又变成了委屈巴巴的呜咽,情绪转换之快,令人叹为观止。
随着这声“爽”字落下,那股狂暴的辛辣气流和喷涌的黑雾瞬间倒卷,嗖地一下缩回了地底。紧接着,那一直若有若无、如同背景噪音般的沉闷震动……
嗡……嗡……嗡……
突然停了!
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了!安静得只剩下楚清歌他们三个此起彼伏的咳嗽声,还有远处几声受惊的灵禽鸣叫。
停了?真停了?
楚清歌捂着火辣辣的眼睛和喉咙,难以置信地感受着脚下坚实、平静的大地。刚才那惊天动地的震动,真的因为一颗超辣丹……消停了?
“嗝儿——!”脑海里传来一个响亮无比、带着浓浓满足感的饱嗝声,“舒坦……小丫头,够意思!以后有啥麻烦,跟哥……咳,跟本封印说!罩着你!”那声音透着一股子吃饱喝足后的慵懒和豪气,“不过……还有没有?刚才那颗劲儿是够,就是量少了点,塞牙缝都不够……再来十颗八颗的当零食呗?”
楚清歌:“……” 她看着自己布袋里那几颗仅存的、能辣死人的“零食”,陷入了沉思。这封印的胃口,怕不是个无底洞?
就在这时,楚清歌眼角余光瞥见药园边缘,靠近陆明远执事小屋方向的那片竹林阴影里,似乎有一道极其淡薄、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黑色影子,如同受惊的水墨般,猛地一晃,随即无声无息地消散了,快得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陆明远?他在看?黑影……散了?
楚清歌心头一跳,还没来得及细想,脑海里那个慵懒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点意犹未尽:
“哎,对了小丫头,刚才那股子甜腻腻、齁死人的妖气是谁弄出来的?闻着就不像正经路数,忒倒胃口!差点坏了老子吃辣的心情!离你这药园不远吧?一股子耗子精的腌臜味儿……”
妖气?耗子精?离药园不远?
楚清歌猛地抬头,看向陆明远小屋的方向,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耗子精的腌臜味儿……”
封印那懒洋洋又带着嫌弃的声音,像根无形的针,精准地扎在楚清歌的神经上。她猛地扭头,目光如电,死死盯向陆明远执事小屋的方向。那簇翠竹在微风中摇曳,竹影婆娑,方才那道一闪而逝的黑影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一片静谧。
“耗子精?陆师兄?”楚清歌心里翻江倒海,念头一个接一个往外蹦,“不可能吧?看着挺人模人样的……难道真是妖?封印大哥鼻子这么灵?隔着封印都能闻出来?”
“吱?”阿甲见她盯着竹林方向发愣,用小爪子扒拉了一下她的破草鞋,绿豆眼里满是疑惑。刚才那一下“辣气冲天”,可把它吓得不轻。
“咕噜噜……”小朱朱则挺着依旧圆滚滚的肚子,瘫在泥地上,满足地打了个饱含酸辣味的嗝,小眼睛半眯着,一副“天塌下来也与我无关”的佛系模样。
楚清歌压下心头的惊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封印的话是真是假还两说,就算陆明远真有问题,现在自己这点修为冲上去也是白给。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个笑容,拍了拍阿甲的脑袋:“没事没事,甲,咱们先收拾战场!今晚加餐照旧!”
“吱吱!”阿甲一听“加餐”,瞬间把刚才的惊吓抛到九霄云外,干劲十足地开始用尾巴当扫帚,笨拙地扫着地上残留的泥水、玉簪碎片和被辣气熏蔫的杂草。
就在楚清歌也挽起袖子准备加入劳动时,一阵刻意放轻、却又带着点趾高气扬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抬头一看,心头咯噔一下。
只见林青羽换了一身崭新的、绣着精致云纹的浅碧色裙衫,脸上敷着薄粉,重新恢复了那副矜贵骄纵的模样,在一众跟班的簇拥下,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只是她那双眼睛,看向楚清歌时,依旧像淬了冰的刀子。
她身后,两个身材壮硕的跟班,正小心翼翼地抬着一个物件。那物件被一块厚实的、绣着玄天宗云纹的锦缎严严实实地盖着,看不清具体是什么,但看那沉甸甸的架势,分量不轻。
林青羽在距离楚清歌几步远的地方站定,下巴微抬,目光扫过狼藉的药田和被辣气熏得有点发蔫的变异辣椒,鼻翼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随即,她脸上努力堆起一个堪称“温和”的笑容,只是那笑意半分未达眼底。
“楚师妹,”林青羽的声音刻意放得柔婉,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感,“方才……是师姐一时情急,错怪你了。那簪子,既是假货,碎了也就碎了,倒省得它继续害人。”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身后被锦缎盖着的物件上,“说来也是巧,今日正好是师妹入我玄天宗药园,满三个月的日子。师姐我呢,念你孤苦伶仃,在此地辛苦劳作,特意备了一份薄礼,权当是贺喜了。”
她微微侧身,示意了一下。
那两个跟班立刻上前一步,动作有些笨拙地将盖着锦缎的物件放在地上,然后一把掀开了锦缎!
嗡——
一股淡淡的、带着烟火气的灵力波动瞬间逸散开来。
呈现在众人眼前的,赫然是一尊丹炉!
这丹炉通体呈暗沉的青铜色,炉身约莫半人高,三足稳稳立地,炉腹圆润饱满。炉壁上,雕刻着古朴的云雷纹和几只形态各异的仙鹤,虽然算不上多么华美精致,但线条流畅,透着一股子厚重古朴的气息。炉顶有个小小的盖子,盖钮被雕成一只盘踞的异兽模样。整体看起来,比楚清歌在丹房角落里见过的那些灰扑扑的普通丹炉,确实要“高档”不少。
“哇!是青铜云鹤炉!”
“林师姐出手真大方!”
“这炉子看着有些年头了,怕不是下品法器级别?”
跟班们适时地发出阵阵惊叹,语气夸张,目光热切地在那丹炉上流连。
林青羽很满意这种效果,嘴角勾起一抹矜持而得意的弧度,仿佛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她目光转向楚清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和施舍:“楚师妹,此炉名为‘云鹤’,虽非什么绝世珍品,但胜在用料扎实,控火稳定,对初学炼丹者而言,颇为合用。师姐我见你成日与这些泥巴草药打交道,实在辛苦,有了此炉,闲暇时也可尝试炼制些基础丹药,也好……多学一门手艺傍身,免得日后离了宗门,连生计都无着落。” 话语间,那“泥巴草药”、“生计无着落”几个字,被她咬得格外清晰。
楚清歌看着那尊青铜炉,又看看林青羽脸上那虚伪得快要挂不住的“关切”,心里警铃大作。黄鼠狼给鸡拜年,绝对没安好心!这炉子看着是还行,但林青羽会这么好心?还“贺喜”?怕不是“送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