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石门推开,一股混合着陈旧血腥味道的冷冽气息扑面而来。
室内光线昏暗,墙壁上刻画了数种阵纹,闪烁着微弱而危险的红光。
魔神宗宗主周神魔,就随意地坐在刑罚室中央唯一的一张黑铁大椅上。
此刻,他并未穿着象征宗主身份的华服,只是一袭简单的玄色常袍,却气势非凡。
他微微侧身,手肘随意地搭在椅背上,目光如同一位审判者,从林寒踏入门口的那一刻起,就牢牢锁定了他。
周神魔的目光并不凌厉,却带着一种直至本质的审视,仿佛要将林寒从里到外都看得一清二楚。
此刻,周神魔独自一人面见林寒,彤妙真并未出现。
他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看看林寒的成色。
偌大的魔神宗内,周神魔见不到几位有达到金丹期资质的人。
因此,他对“天才”的成色,十分关注。
而林寒这里,当他察觉到只有自家宗主一人时,在这狭小压抑的空间里,一股无形中被放大的压迫感袭来。
周神魔并没有露出灵压,仅仅是以势压人,就足以让神宗内任何一位新晋筑基期修士纳头便拜!
但这些纳头便拜的人中,除了林寒。
虽然不清楚周神魔这样做的目的,但林寒在这股极强的压迫感之下,却宛如无物般继续行走。
片刻后,林寒在距离周神魔数步之遥停下,不卑不亢地躬身道:“弟子林寒,拜见宗主!”
他不卑不亢的声音在石室内回荡,清晰而平静。
周神魔没有立刻回应,只是用那深不见底的目光,将林寒再次打量了一遍。
时间在无声的审视中仿佛变得漫长。
“林寒!”不知过了多久,周神魔终于开口。
他声音低沉平缓,听不出任何情绪:“入宗十年便能筑基,即便是我神宗有提升修行速度的魔功,能做到这一点的也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你不错!”
他顿了顿,话锋陡然一转,如同出鞘的利刃,直指核心:“只是,本座今日只问你一句……”
他身体微微前倾,那双仿佛能吞噬光线的眼睛紧紧盯着林寒,一字一句,清晰地落在空气中。
“此刻,若本座给你一个反悔的机会,让你重选一次。赵流云,你杀,还是不杀?”
问题抛出的瞬间,刑询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
就连墙壁上那些阵纹的光芒似乎都停滞了一瞬。
这个问题,看似是恩典,是回护,实则是一柄悬于头顶的双刃剑。
若是回答不杀,或许会逃过一劫,让此事翻篇;若是回答杀,则是对宗主赦免的藐视,是对宗门律令的再次践踏……
但谁又能想到,周神魔此举不过是想考验一下林寒的心性!
林寒的身体在周神魔话音落下的瞬间,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在他脑海中,无疑出现了赵流云那张因贪婪和狠毒而扭曲的脸。
若是不杀赵流云,以对方的狠辣性子,他又岂能得到清静?
考虑到这一点,他猛地抬起头。
没有迟疑与权衡,即便是对面的人是金丹期宗主赵流云,他也敢直视对方眼睛。
在林寒眼中,此刻充满了一种近乎纯粹的坚毅与肯定,他坚定地吐出自己的想法。
“回宗主的话,杀!”
一个斩钉截铁的杀字,在肃杀的刑询室里激荡起清晰的回响。
没有多余的辩解,没有迂回的借口,只有最本质的一种决断。
赵流云该杀,若重来一次,他手中之剑,只会更快挥出!
周神魔搭在椅背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如同平静的湖面骤然投入巨石,掀起一丝极其细微却真实存在的波澜。
那波澜深处,并非愠怒,而是一种近乎……欣赏的光芒。
魔修行事本就主动一个随心所欲,若是事事瞻前顾后,反而在突破境界时容易失去先机。
由此可见,这一刻林寒在周神魔眼里,乃是一块不折不扣的好“苗子”。
确定了林寒的成色后,周神魔仍旧不动声色进行下一步。
他依旧维持着前倾的姿势,目光却露出了一种毫不掩饰的决绝杀意,这是一种好意被拒绝后的“震慑”!
周神魔能达到金丹期,其身上的杀意几乎已经凝为实质。
在这股杀意之下,林寒只感觉如同面对金丹期真人灵压那般无助,就如同怒海狂涛当中一叶小舟,失去了方向且不知什么时候死亡会降临。
但即便这样,他仍然没有妥协。
因为他相信,周神魔此刻过来的目的,绝非是单纯地要送他“上路”!
所以林寒咬牙抗衡着这股足以撕毁一切的恐怖杀意。
仅仅是片刻时间,林寒便脸色苍白,汗流浃背。
时间在无声地对峙中流淌。
刑罚室内只剩下林寒如同闷雷般的呼吸声。
这时,周神魔对林寒是越发的满意。
但即便是这样,他也没有收回杀意的心思,而是探究起林寒的极限……
在泛滥的杀意之下,林寒却越发地艰难,即便是他已经满头大汗,也仍旧倔强。
良久,在林寒即将被压垮的最后关头,周神魔收起杀意,身体缓缓靠回了椅背。
他眼中的激赏和探究悄然隐去,重新恢复了那种深不可测的平静。
“很好!”
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随即挥了挥手,动作随意地说道:“带他回去!”
这位宗主可真不是好相处的。
虽然对方没有明说,但从其行为林寒却不难猜测,他解决赵流云一事多半已经能顺利解决。
此时,林寒深吸了一口气。
他站直后再次躬身行礼,没有任何言语,转身随着看守离开。
沉重的石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那道依旧停留在他离开身影上仍旧若有所思的目光。
石门彻底关闭的沉闷声响在通道里回荡,最终归于死寂。
刑罚室内,再次剩下周神魔一人。
他微微偏过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石门,落在那渐行渐远的背影上。
一个极浅却带着某种玩味与肯定的弧度,在他嘴角缓缓勾起。
“有意思!”
低沉的声音在空旷阴冷的刑罚室内响起,如同投入深井的石子,只激起一丝微不可闻的回响。
随即,便被无边的寂静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