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沉,将宁远城的轮廓镀上一层血色金边。
林治勒住缰绳,仰望着这座高达四五丈的边城,青灰色城墙如巨兽脊梁,箭楼飞檐刺破渐沉的暮云,城头的旌旗在夏风中猎猎作响。
“好一座雄关!”林治不禁赞叹。
若非亲眼所见,真难相信人类能建起如此宏伟的边关要塞,简直就是人类的一个奇迹。
“驾!”
花千路的速度不减,马鞭在空中甩出清脆的鞭响。此刻她心中只有爷爷的安危,现在看到宁远城耸立在眼前,恨不得即刻进入总兵府才好。
“逆徒!”
林治看到花千路压根没有等自己的意思,暗骂一声,急忙跟了上去。
两匹骏马一前一后踏碎边关长街的宁静,而花千路那张脸简直是最好的通行证,却是无人敢拦这位花家大小姐。
穿过幽深的城门洞,城内景象豁然开朗。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却莫名笼罩着一层紧张气氛,行人神色匆匆,不时有边军列队巡逻。
总兵府前,朱漆大门紧闭。
“站住!”门前护卫亮出长枪,寒光闪闪的枪尖直指林治:“诸副总兵有令,闲杂人等不得靠近三丈之内!”
林治的眉头微蹙,正想要表明自己是花千路师父的身份。
正是这时,副总兵诸贵从里面走出来训斥道:“我说过多少次?总兵府不是阿猫阿狗都能进的菜市场,闲杂人等即刻让滚得远远的!”
林治的心中不喜,但想着不宜跟眼前的将军争执:“这位将军……”
“我乃宁远关副总兵官,你连我都不认识,给老子管远点!”副总兵诸贵如同一个火药桶般,当即指着林治的鼻子道。
“即刻离开这里!”总兵府门前的护卫有意巴结这位副总兵,当即举枪指向林治。
林治很久没有受到这种窝囊气,只是深知眼前的副总兵实力超凡,亦是调转马头离开这里。
堂堂的宁远关总兵竟然在自己府邸遭到行刺,而且还身中剧毒,这潭水恐怕比想象中要深得多。毕竟能够做到这一切的,必定不是匈奴人,甚至白莲教都做不到。
“查一查他的身份!”副总兵诸贵看着离开的林治,于是叫来亲兵吩咐道。
悦来客栈,柜台后柳娘正对着铜镜描眉,听见门口动静猛地抬头。
一张鹅蛋脸上妆容精致,柳叶眉下是一双会说话的杏眼。她上下打量林治,突然“噗嗤”一笑:“哟,这位公子生得好生俊俏!”
她放下眉笔,扭着水蛇腰从柜台后转出。一袭绛红色罗裙裹着丰腴身段,腰间系着的银铃随着步伐叮当作响。
“奴家姓柳,单名一个‘娘’字。”她凑近林治,身上飘来一阵若有若无的桂花香:“公子这般相貌,怕是在京城也没少惹姑娘们惦记吧?”
林治没有想到边关的女子如此荤腥不忌,于是微笑着道:“柳娘说笑了!今初到宁远城,可有房间入住!”
“就你这个样!哪怕没有,那亦得有,我的床可想睡乎?”柳娘却不依不饶,纤纤玉指轻点林治胸口,发现竟然很结实,顿时眼波流转。
正是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这里的平静。
“砰!”
锦衣卫百户诸武一脚踹飞门口的晒东西的箩筐,进门便看到柳娘对林治含情脉脉的一幕:“全城搜捕白莲教余孽,此人是谁?”
“诸百户,你见过生得这么俊朗的白莲教众吗?”柳娘慢条斯理地理了理鬓角,而后亦是想到正事:“对了,你是谁?来自何方,前来宁远关做甚?这不是奴家想要刁难你,而是总兵刚刚遇刺,这都是官府想求入住要登记客人的信息!”
其实她还有些话没有说,若是今晚住她的房间,这些问题都可以免掉。
林治发现多门技艺真是多路,十分从容取出早已准备好的身份证明道:“在下林治,是游方壁画师,前来想碰一碰城中是否有寺庙要作壁画!”
“壁画师?我不信!长得这般俊俏,莫不是白莲教的妖人?来人,给我拿下!”锦衣卫百户接过身份证明翻看,却是冷笑一声道。
副百户陆川急忙上前,按住诸武按在刀柄上的手:“百户大人,咱们锦衣卫只是例行巡查,没必要没有凭证就抓人!”顿了顿,又是望向林治道:“你说你是壁画师,可有凭证?”
林治庆幸自己没有丢掉,于是将此前相国寺主持慧明的介绍信拿了出来:“这是京城相国寺方丈慧明的推荐信,我数月前帮相国寺画了一幅《送子观音壁画》!”
“天啊!你就是那个大夏第一壁画师?城中有贵妇从京城归来,正是拜了你画的观音送子图,而今已经有身孕了呢!”柳娘满眼放光,仿若一个追星少女。
林治知道系统有点给力,但还是谦虚地道:“掌柜过誉了!”
“既然身份已经明了,那么咱们走吧!”副百户陆川将凭证还给林治,却是想要息事宁人地道。
锦衣百户诸武的脸色阴沉,却是突然表态道:“慢着!你们悦来客栈不许收留他,今总兵遇刺,谁有闲杂人等都要离开!你不是要画壁画吗?今天若不能在城中找到新差事,那就给本百户即刻滚出宁远城!”
“林画师,莫怕!”柳娘对锦衣卫百户诸武浑然不怕,却是抛出媚眼道:“西慈云庵的慧静师太跟我相熟,若是知道您来了,想必定会让你帮她画一幅送子观音图,等会我便带你过去!”
“有劳了!”林治苦涩一笑,亦是规规矩矩地见礼道。
他没有想到自己好不容易爬到北镇抚司百户的位置,结果还会落得如此田地,甚至还得这间客栈的女掌柜柳娘相庇护。
只是如果到尼姑庵找不到画壁画的工作,那么自己是暂时被撵着离开宁远城,还是直接亮出自己北镇抚司百户的身份呢?
此刻,林治想到那个逆徒,至今都没有派人找来。前阵子对自己还百依百顺,而今却是不闻不问,她是真没将自己这位老师当一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