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悬钟成,地府震颤。
九幽之下,阴风骤止,轮回道如被无形巨手掐住咽喉,连魂灯都熄了三十六盏。
那口漆黑如墨的钟自虚空中垂落,钟身血书“不祭”二字,像是从地狱深处爬出的判官笔,一落定,便压得万鬼噤声。
张宇立于钟下,浑身浴血,掌心逆契令裂纹蔓延,仿佛有某种古老血脉在体内炸开。
他喘着粗气,指尖微颤,却仍固执地踮起脚尖,将那条褪色的红围巾系上钟顶。
针脚歪斜,边角焦黑,那是母亲临终前最后一个未完成的心愿——想让他冬天别冻着。
“这次,换我来定谁该投胎。”他低语,声音不大,却像一记惊雷砸进死寂的冥界。
话音未落,围巾边缘忽然自燃。
火焰幽幽,呈灰黑色,无声无息,却不带温度,只吞噬“念”。
青痕瞳孔骤缩,指尖符光疾闪:“退!”她猛地掐出一道镇魂印,可那火竟穿符而过,仿佛符箓只是虚影。
小折脸色惨白,手中纸牛瞬间焦枯,化作灰烬飘散。
她咬破指尖,迅速折出一面纸盾,凌空一掷——纸面浮现刻痕,是井底那三个字:“宇儿平安”。
字一现,血即渗。
纸盾微微颤动,竟挡下了一缕火舌。
“这火……不烧物,只噬执念。”青痕声音发紧,“是‘归心火’!传说中‘慈悲天师’用来净化轮回残念的禁忌之火,以亲人的遗物为引,焚尽牵挂,使人自愿走入忘川。”
玄明单膝跪地,胸口裂口崩开,黑血汩汩渗出。
他抬头,眼中满是惊惧:“我见过……在‘忘川养殖场’,他们把魂炼成‘无痛群’前,最后烧的就是亲人留下的东西——一块玉佩、一双布鞋、一封信……烧完,魂就空了,顺从了。”
他死死盯着那条燃烧的围巾,声音发抖:“你娘的围巾……是‘渡化’祭品之一!早在她死前,就被‘慈悲天师’的人取走了印记,炼成了引火之媒!”
哭灵兽怒吼一声,犬首狮身猛然跃起,獠牙直扑钟顶,欲撕那火焰。
可钟身逸散的符力如刀,迎面斩下,它重重摔落,口中吐出一截断裂的獠牙,血流满面。
张宇却没动。
他静静看着那灰黑火焰顺着围巾攀爬,眼看就要烧穿整条布料。
骨手从火中钻出,细小如婴孩指节,却密密麻麻,如藤蔓般缠向他的手腕,要将他的“念”抽走。
可他忽然笑了。
嘴角扬起,不是愤怒,不是悲痛,而是一种近乎温柔的讥讽。
“你们烧它,是想让它闭嘴。”他声音低沉,却字字清晰,“可我娘最怕的,从来不是火。”
他缓缓解下腰间那块锈迹斑斑的饭盒残片——那是他小时候上学带饭用的,母亲每天早上都会塞进热腾腾的馒头。
后来山洪冲垮了老屋,饭盒只剩一角,他一直贴身带着。
此刻,他将残片贴上钟面“不祭”二字中央,掌心逆契令纹路狂闪,心火自燃,契印开启。
“我点化的不是钟。”他闭眼,低语如祷,“是我娘没说完的话。”
残片无风自燃。
灰烬升腾,竟凝成一道虚影,不是人形,却是声音——温柔、沙哑,带着乡音的尾调:
“小宇,饭凉了要热,人冷了要抱。”
一句话,轻如呢喃,却似春风破冰。
钟顶火焰骤然扭曲,灰黑火舌如遇天敌,疯狂后退。
那无数骨手哀鸣一声,尽数崩解。
围巾在烈焰中烧出一个窟窿,边缘焦黑,形状不规则,却正正对着昆仑墟的方向——仿佛那声音,穿透了阴阳,刺穿了谎言,直指那座伪神盘踞的圣山。
风起了。
不是阴风,而是带着人间烟火气的暖风,卷着灰烬与残布,在倒悬钟下盘旋不散。
张宇睁开眼,眸中血丝密布,却亮得惊人。
他望着那被烧穿的窟窿,仿佛透过它,看到了母亲坐在井边织围巾的背影。
“你不该被烧。”他轻声道,“你们都不该。”
青痕站在他身后,指尖凝起一道古符,符光映照钟体内部。
她本想探查火焰残留,可符光入钟的刹那,脸色骤变。
她呼吸一滞,声音几乎卡在喉咙里——
钟腹不是空的……钟腹不是空的!
青痕指尖的符光如水银泻地,渗入倒悬钟内壁,映出一幅令人窒息的景象——三十六口棺材,层层叠叠,嵌在钟腹内壁的符文脉络中,像被活生生炼进了一座血肉法阵。
每一口棺材皆由“念力”凝成,通体灰白,表面浮着扭曲的咒文,正是传说中“慈悲天师”用来剥离魂识的禁器——念棺。
“全是道子的本魂!”青痕声音发颤,符光剧烈波动,“他们没死……只是被抽走了记忆,封在钟里,成了轮回的‘燃料’!”
小折咬破舌尖,迅速将血滴在新折的纸镜上。
纸镜泛起涟漪,镜面清晰映出棺中景象——三十六具魂体蜷缩如婴,心口各插着半截墨黑晶石,那石头毫无灵性,却散发出一种诡异的“空寂”感,仿佛能吞噬一切情绪。
正是“无痛石”,传说中能斩断七情六欲的邪物。
玄明踉跄扑上前,手指颤抖地触上纸镜。
就在那一瞬,镜中一具魂体猛然睁眼!
那是一张模糊到几乎辨不清五官的脸,唯有一双眼睛,浑浊却执拗,死死盯着镜外的玄明。
干裂的嘴唇微微开合,声音如风中残烛,却字字剜心:
“……哥……救我……”
“阿七?!”玄明浑身剧震,双膝一软,重重跪在焦土之上。
他胸口的裂口轰然崩开,黑血如泉涌出,可他却感觉不到痛——不,他感觉到了,痛得撕心裂肺。
那是被封印了百世的记忆,是他在血符诏狱中亲手斩断的兄弟情,是“慈悲天师”用“无痛”二字抹去的全部人性。
“我记得了……”他嘶吼,声音如野兽哀鸣,“我是阿七的兄弟!我们……我们一起越狱!你为了替我断后,被‘渡化使’拖进了忘川养殖场!你说……你说‘哥,别回头’……可我没听!我回头了!我看到了你被钉在念棺上的样子!”
他仰天怒吼,泪水混着黑血滚落。
张宇双拳紧握,眼中怒火如焚。
他猛然抽出腰间那块被点化过的板砖——砖面“逆八卦”纹路早已与他的血脉共鸣,此刻随着他心火燃起,血光如蛇游走。
“我以守墓人之名——”他一步踏前,将板砖狠狠插入倒悬钟的缝隙,“召‘叛道血’归位!”
轰——!
砖中血符逆流爆发,如一条猩红巨蟒,顺着钟内符脉疯狂蔓延。
倒悬钟剧烈震颤,钟身“不祭”二字崩裂出蛛网般的裂痕,三十六口念棺同时发出刺耳哀鸣,棺盖寸寸崩裂!
刹那间,三十六道血线自钟腹射出,如龙吸水,直贯玄明与其余觉醒道子的心口!
“啊啊啊——!”玄明仰天嘶吼,全身血管暴起,仿佛有千万根针在体内穿刺。
记忆如洪流倒灌,痛觉复苏,他不再是无痛的傀儡,而是被剜心割魂的活人!
“疼……好疼……”他跪地颤抖,却咧开嘴笑了,“可我记得了……我终于……记得了!”
就在此时,钟顶那个被母亲话语烧穿的窟窿中,一道金光骤然射出!
那光不炽烈,却穿透阴阳,笔直射向昆仑墟方向的雪原深处,仿佛在天地间划开一道天罚之痕。
系统低语在张宇脑海中响起,冰冷而庄严:
【“符阵共生·逆写篇”第二阶解锁——“血契归魂”】
【警告:灯官真身,正自鬼门深处……爬出】
风停了,火熄了,连阴间的气息都凝固了一瞬。
可就在这死寂之中,倒悬钟尚未散去的血光之下,黄泉地底,忽然传来一阵沉闷的震动。
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极深极暗的地下,缓缓爬行。
青痕猛然低头,指尖触地,一道符光渗入地脉。
符光映照出地下纹路——竟是七道巨大犁沟般的虚影,自幽冥深处延伸而来,直指倒悬钟所在之地。
(今晚小张要看dotA xG比赛,今天不晚上在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