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从面具里抽出来,脑子还嗡嗡响,就听见杨默一声吼:“都他妈别傻站着!”
船还在歪,甲板快成悬崖了,苏晴已经爬上了断桅杆,琴抱在怀里,手指贴着弦。她没说话,但那股劲儿像是把风雪都压住了一瞬。
“小晴要干嘛?”我喘着问,手撑着货舱门框,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
周小雅扶着仪器箱站起来,声音发紧:“她在听——风里有节奏。”
我一愣。听风?这会儿谁顾得上听风!
可下一秒,琴音响了。
不是多复杂的调子,开头像小孩吹口哨,断断续续的。但雪花突然不乱飞了,一层层往中间聚,像是被谁拿尺子量过一样,整整齐齐叠成墙。
“我去你大爷的……”张兰芳瞪着眼,“这是下冰砖?”
那冰墙越堆越高,眨眼工夫就把我们这边全罩住了。炮火砸上来,轰隆作响,震得人牙根发酸,可盾没破。
“能顶住!”我赶紧摸出面具戴上,视野刚切进去,织网者信号蹦出来一截:“检测到声波共振场,频率接近星髓基频。”
“啥意思?”杨默冲我喊。
“意思是——”我盯着数据流,“这琴声碰到了地底的东西,像是……钥匙捅进锁眼了。”
话音未落,张兰芳突然抄起赤霄,大步冲向冰层裂缝。
“老太太你要干啥!”我吓一跳。
她回头啐了一口:“老娘跳舞靠的是脚底打拍子,打架靠的是刀传劲!这丫头弹琴,我来给她加个低音炮!”
说着,她抡起刀,一刀扎进冰缝。
金光炸开,顺着冰面唰地蔓延出去,像泼了一壶滚油。远处海面猛地一颤,哗啦一声,无数冰晶从水里冒出来,打着旋儿往上飘。
“那是什么?”周小雅扶了扶眼镜。
我看不清,只能靠面具拉近视角。等画面稳定,我差点把面具摔了。
那是鲸鱼。
全是冰雕的鲸鱼,每一条都有三层楼高,通体透明,肚子里流动着蓝金色的纹路,跟星轨图上的符号一个样。
“我的妈……”我咽了口唾沫,“这是群演还是特效?”
它们没游,直接腾空而起,排成队往天上撞。空中那门炮台刚充到一半,被这群冰鲸一头接一头怼上去,轰得火花四溅,能量环都歪了。
“好家伙!”杨默咧嘴笑了下,随即又绷紧脸,“但这玩意儿撑不了多久。”
他说对了。
十二秒不到,冰盾咔咔裂开,第一道裂痕从顶部斜劈到底。苏晴身子一晃,琴弦崩了一根,血顺着指尖滴在琴面上。
“小晴!”周小雅想去扶,被张兰芳一把拦住。
“别动她!”张兰芳咬牙拔出赤霄,刀身已经裂了道缝,“她还在撑着,你一碰,前功尽弃!”
我低头看终端,数据疯了似的刷屏。那些炸碎的冰晶没落地,全悬在半空,每一片都在发光,纹路还会变。
“不对……”我喉咙发干,“这些符文,我在哪儿见过。”
我调出全球共鸣点拓扑图,手指划拉几下,心直接提到嗓子眼。
“第27号、53号、89号……全亮了。”我抬头看他们,“不止这儿,全世界的共鸣点都在同步反应!这不是巧合,是连锁启动!”
“啥叫连锁启动?”张兰芳喘着粗气。
“就是说——”我指着空中飘的冰片,“苏晴这一曲,等于给所有沉睡的星髓打了招呼。它们……回应了。”
杨默盯着那些浮动的符文,忽然抬手抹了把脸,把扳手套回右手。他走过去,站在苏晴身后,伸手按住她肩膀。
“还能再来一次吗?”他问。
苏晴没睁眼,轻轻点头,可手指抖得厉害。
“那就再来。”杨默声音低下来,“不用多,再撑十秒就行。”
“你疯了吧!”我脱口而出,“她都快站不住了!”
“我知道。”杨默没回头,“可那边不会等她休息。”
他指的是天上的炮台。极光已经开始重组,紫色漩涡越转越快,新的炮管轮廓正在凝结。
张兰芳抹了把嘴角的血,冷笑一声:“行啊,老娘这条命跳了二十年广场舞,就没见过这么邪门的伴奏。来吧!”
她再次将赤霄刺入冰层,这次刀身直接断了一截,但她没松手,反而用断刃继续往深处捅。
“小丫头,”她冲苏晴喊,“刚才那曲子叫啥名?”
苏晴嘴唇动了动。
“《北纬八十九度》。”
“好名字。”张兰芳咧嘴一笑,“听着就像能踹翻天。”
琴音再度响起。
比刚才更稳,也更冷。像是从冻土深处挖出来的古调,每一个音符都带着霜碴子。
冰晶再次升腾,这一次数量更多,形状也不再只是鲸鱼。有的像鸟,有的像树,甚至还有像人影的轮廓,在风雪中一闪而过。
我死死盯着终端,心跳快得不像话。那些符文的变化速度加快了,排列方式越来越像某种语言。
“它们在传递信息……”我喃喃道,“不是攻击,是对话。”
周小雅翻开笔记本,笔尖飞快记录:“第三组符文重复出现七次,位置对应南太平洋那个废弃钻井平台。”
“那就是下一个点。”杨默说,“等这波过去,我们就走。”
“前提是能活着下去。”我盯着天上,“炮台又要来了。”
果然,空中能量汇聚完成,一道粗得吓人的光束劈下来,直冲冰盾中心。
撞击瞬间,整个船体剧烈摇晃,我整个人被掀翻在地,面具差点脱落。等我爬起来,冰盾已经千疮百孔,苏晴趴在桅杆上不动了。
可就在盾要彻底碎裂时,漫天冰晶突然转向,像一群受惊的鸟,齐刷刷挡在我们头顶。
它们没挡住炮火。
但它们闪了。
每一片都亮了一下,像是眨了眼。
那一瞬,我看到了。
不是图案,不是文字。
是画面。
一个穿银袍的人,站在雪地里,手里举着一块石碑。他背后是一支队伍,全都低着头,像是在宣誓。
然后画面消失。
冰晶散落如雨。
炮火擦着船尾掠过,轰进海里,炸起百米水柱。
我们没人说话。
狗王慢慢蹭到苏晴脚边,脑袋抵着她小腿,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它脖子上的苹果核串微微发亮,像是在替她暖着。
我摘下面具,手心全是湿的。
“杨默。”我开口,声音哑了,“刚才你看到什么了吗?”
他站在那儿,扳手拄地,肩头落满雪。
“看到了。”他说,“他们在封印的时候,不是为了毁掉神器。”
“是为了什么?”
他转过头,眼神很沉。
“是为了保护它们。”
张兰芳靠着断裂的栏杆,哼了一声:“保护?那现在谁来保护咱们?”
没人回答。
风停了片刻。
远处极光重新搅动,新的炮台轮廓开始浮现。
苏晴的手指动了一下,轻轻搭回琴弦。
狗王抬起头,冲着风雪深处低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