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在毫厘之间急速缩短。
江予哲灼热的呼吸已经拂上了沐兮的鼻尖,那带着烟草和奔跑热意的男性气息,霸道地侵占了她的所有感官。
他眼中翻滚着漆黑的风暴,是情动,是挣扎,是多年禁欲克制下骤然决堤的洪流,几乎要将眼前这片脆弱苍白彻底吞噬。
沐兮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并非全然演戏。
这种近距离的、充满原始侵略性的压迫感,与张彦钧那种居高临下的强势掠夺不同,与沈知意那种阴郁黏稠的掌控也不同,更不同于孙应洋礼貌算计下的试探。
这是一种更纯粹、更直接、也更危险的男性本能,来自于一个她本以为早已将自身完全奉献给理想而摒除私欲的人。
这意外的失控,让她在瞬间的怔愣后,心底警铃大作!
就在他干燥灼热的唇即将触碰到那片冰凉柔软、几乎能感受到其微微颤抖的前一刹那——
沐兮猛地侧过了脸!
这个动作幅度极小,发生在方寸之间,却极其决绝,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意味。
他所有汹涌而至的炽热呼吸和预期中的触碰,最终只落在了她冰凉光滑、散落着几缕乌黑发丝的鬓角。
与此同时,她急促地、用几乎只有气声的微弱音量在他耳边低语,那温热的气息像最轻柔的羽毛,猝不及防地扫过他瞬间变得滚烫如同烙铁的耳廓,带来一阵极其剧烈、直冲脊柱的栗:
“好像…好像又有人来了!那边…有动静!”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无法伪装的惊怯和紧绷,
那气息中的微颤恰到好处地诠释了极度的恐惧。
如同一桶掺杂着冰块的冷水,对着江予哲当头泼下,瞬间浇熄了所有翻腾的炽热岩浆!
他猛地一个激灵,如同被电击般瞬间从那股几乎将他完全吞噬的意乱情迷中惊醒!
所有旖旎的、失控的、危险的念头被强行掐断、碾碎,革命者高度的警惕性、纪律性和对危险的直觉,以压倒性的优势重新夺回了身体和心神的绝对控制权。
他几乎是弹射般地向后撤开半步,立刻恢复了绝对的战斗警戒状态。身体紧绷如蓄势待发的猎豹,所有肌肉线条都贲张起来,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倏地射向幽深巷口可能传来动静的方向,侧耳倾听,全身每一个细胞都进入了应对致命威胁的状态,将刚才那刹那惊心动魄的失态与动摇,狠狠地、毫不留情地压回灵魂最深处那上了重锁的囚笼。
暧昧迷离的气氛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弥漫着未知死亡威胁的沉寂,压得人喘不过气。巷子里只剩下彼此仍未平息的、压抑着的粗重呼吸声。
他仔细凝神听了片刻,巷外除了风声和远处模糊的市声,似乎并无异样的脚步声或动静。
紧绷的下颌线条稍稍缓和了一丝,但眼中的凝重未减。
他转回头,目光极快地、几乎带着一丝狼狈地掠过沐兮的脸,却不敢再做任何停留,更不敢去深究方才那“动静”是否真的存在,亦或是……一个精巧的托辞。
“可能……听错了。”他的声音恢复了一种近乎冷硬的平静,刻意抹去了所有情绪起伏,听起来甚至比平时更加疏离,“但这里绝不能久留。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他再次伸出手,这一次,目标明确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动作干脆、利落、甚至带着一点不容置疑的力道,公事公办,没有丝毫多余的温度或流连,仿佛刚才那个险些失控、险些吻上她的男人,只是一个被瞬间剥离并丢弃的幻觉。
沐兮低垂着眼睫,顺从地跟上他的脚步,任由他拉着自己再次快速穿行在迷宫般的巷弄中。她掩去眸底深处那一丝冰冷的了然和算计——危机之下,人性的裂缝,总是最容易显现。
江予哲也不例外。这份意外窥见的“不纯粹”,或许在未来某个关键时刻,能成为一枚有用的棋子。
而走在前面的江予哲,后背挺直,步伐坚定,却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深处经历了一场怎样天翻地覆的震荡与自我鞭笞。
那险些脱缰的情感,那超越同志界限的冲动,对他而言不啻于一种信仰上的玷污和背叛。
他用力地攥紧了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用疼痛来强化克制的烙印。
方才那一刻的心动与失控,如同一个灼热的烙印,并非印在沐兮的唇上,而是深深地、狠狠地烙在了他自己恪守清规的灵魂之上。
带着羞耻,带着懊恼,更带着一种决绝的、再次加固堤坝的冰冷决心。
前路未知,危险仍未解除。但某种东西,已经在无声无息间,发生了微妙的、不可逆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