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声音的来源。
是房玄龄。
这位素来以稳重着称的宰相,此刻正站在百官之首,面色平静,眼神中透着一丝深思熟虑后的清明。
“房相?”
李世民原本黯淡的双眸中,骤然迸发出一丝精光。
他急切地追问道。
“你有何良策?快快讲来!”
房玄龄对着龙椅深深一揖,不疾不徐地开口道:
“陛下,诸位同僚,我们似乎都陷入了一个误区。”
“我们都在恐惧王振等人沿途宣扬的那些‘见闻’,却忽略了这些‘见闻’的本质。”
他顿了顿。
环视了一圈面带疑惑的同僚们,才一字一句地,掷地有声地说道:
“我们可以将其,归根为谎言!”
“然后,理直气壮地................揭穿它!”
谎言!
揭穿它!
这五个字,仿佛一道闪电,劈开了笼罩在众人心头的阴云!
整个大殿先是一静。
随即,
嗡的一声,响起了压抑不住的议论声。
所有人的脸上,
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是啊!
他们怎么就没想到呢!
他们被“乘风”的恐惧吓破了胆,被王振叛变的事实激怒了心神。
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用物理手段去消灭这个威胁。
却忘了,
对方这次使用的,是攻心的武器!
对付攻心的武器。
最好的办法,不就是从人心上反击吗?
李世民激动得猛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双手撑着龙案。
身体前倾,追问道:
“玄龄,说下去!具体如何做?”
房玄龄的思路愈发清晰。
他朗声道:
“陛下,李承乾......不,黔州逆贼,他想用信息来动摇我大唐的根基。”
“他所描绘的那个黔州,人人有饭吃,人人有书念,男女平等,吏治清明......”
“这一切,听上去何其美好?”
“可正因为它太美好了,所以它才显得......不真实!”
“没错!”
长孙无忌立刻领会了房玄龄的意图,抚掌附和道。
“自古以来,‘大同之世’只存在于先贤的构想之中,何曾有人真正实现过?”
“那李承乾不过偏居一隅,何德何能,敢妄称缔造了人间乐土?”
“这不过是画饼充饥,空中楼阁罢了!”
房玄龄赞许地看了杜如晦一眼。
继续说道:
“长孙大人说得对!”
“这便是我们反击的根基!”
“王振他们可以说,但我们也可以说!”
“他们说黔州是天堂,我们就可以说那一切都是他们编造的谎言,是黔州逆贼为了蛊惑人心而设下的圈套!”
他看向李世民,目光灼灼:
“陛下,最关键的一点在于,黔州远在千里之外,寻常百姓,谁去过?”
“谁见过?”
“只要没有人亲眼看到,亲身去到,就没有人能够拍着胸脯,肯定地说,王振说的就是真的!”
“百姓愚昧,易于煽动,也同样易于引导!”
“只要我们广布告,遍发邸报,让各州府的官吏、乡间的宿儒,众口一词地指斥王振乃叛国奸贼。”
“其言论皆为妖言惑众之语。”
“再辅以一些‘亲历者’的血泪控诉,将黔州描绘成一个苛政暴虐、民不聊生的人间地狱....................”
“如此一来,谁还会相信王振的片面之词?”
“届时,王振一行人,非但不是传播福音的使者,反而会成为人人喊打的骗子和叛徒!”
“他们说得越多,在我们的反击之下,就越像是欲盖弥彰的谎言!”
一番话,
说得是酣畅淋漓,逻辑缜密!
太极殿内,
所有大臣的眼睛都亮了!
之前那股压抑绝望的气氛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
是一种找到破局之法的兴奋与激动。
这才是真正的为臣之道。
为君分忧!
“妙啊!房相此计,实在是妙!”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打舆论战,我们也打舆论战!”
“没错!我们大唐立国数十年,根基深厚,岂是几句谎言就能动摇的?”
“只要我们应对得当,完全可以将这场危机,转化为一次稳固民心的契机!”
李世民听着群臣的议论。
听着房玄龄那条理分明的计划,只觉得胸中的郁结之气一扫而空。
他重新坐回龙椅。
那份属于帝王的威严与自信,再度回到了他的身上。
他找到了自己的武器!
杀不了王振,
但他可以“杀死”王振说的话!
“好!好一个‘谎言’之策!”
李世民重重一拍龙案,沉声下令。
“传朕旨意!”
“长孙无忌!”
“臣在!”
“由你牵头,联合御史台、大理寺,立刻草拟檄文,昭告天下!”
“将王振等人叛国投敌、卖主求荣的罪行公之于众!”
“将他们口中的‘黔州盛景’,定性为弥天大谎,是为动摇我大唐国本的狼子野心!”
“臣,遵旨!”
“房玄龄!”
“臣在!”
“你总领中书、门下二省,立刻组织文人墨客,撰写文章、编排歌谣,从各个方面批驳黔州之说的虚假!”
“要让全天下的百姓都知道,安居乐业只在大唐,那黔州不过是蛮夷之地,人间炼狱!”
“臣等,遵旨!”
一道道命令有条不紊地发布下去。
整个大唐的权力中枢,
如同一台精密的战争机器,在沉寂之后,开始高速运转起来。
他们,
找到了反击的唯一机会!
李世民的目光穿过大殿。
望向遥远的南方,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
承乾,
你以为用这种攻心之计,就能让为父束手无策吗?
你太小看朕了!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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