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关下,匈奴人的号角声,变得愈发急促跟残忍。
跟潮水一样涌动的匈奴大军,缓缓向两侧分开,让出了一条宽阔的通道。
大地,开始有节奏的,剧烈的颤抖起来。
在冒顿单于冰冷的注视下,一头狰狞的,足以让任何守城者感到绝望的庞然大物,被几百个赤裸着上身,浑身肌肉虬结的奴隶,用粗大的缆绳,拖拽着,缓缓的,出现在了战场之上。
那是一台,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攻城槌!
它的主体,由一整根长达十丈,需要十几个人合抱的巨木构成,前端包裹着厚重的,被打造成狰狞兽首形状的青铜撞角。
整个槌身,悬挂在一个巨大的,跟移动堡垒一样的四轮车架上。车架的顶部和两侧,覆盖着浸了水的,厚重无比的牛皮和铁甲,足以抵挡绝大多数的箭矢和滚石。
它被匈奴人,敬畏的,称之为——“独角龙”!
这,是西域最负盛名的攻城大师,康居利,耗尽毕生心血,打造出的,古代工程学的巅峰造物!
“大师,让本单于看看,你的这头巨兽,是否真如传说中那般,能撞碎一切。”冒顿单于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那个名叫康居利的,身材矮小,面容猥琐的西域人,谄媚的笑道:“伟大的单于请放心!在这头‘独角龙’面前,任何城门,都不过是朽木罢了!”
他猛的一挥手中的皮鞭!
“吼!吼!吼!”
几百个奴隶,发出野兽一样的嘶吼,奋力推动着车轮。
那头名为“独角龙”的钢铁巨兽,开始缓缓的,向着雁门关那扇已经修补过,却依旧显得脆弱的巨大城门,碾压而去!
“放箭!滚石!快!”
城楼之上,守将李牧之目眦欲裂,嘶声怒吼!
密集的箭雨,跟暴雨一样,倾泻而下!
然而,那些足以洞穿铁甲的箭矢,射在那“独包龙”厚重的牛皮上,却跟给它挠痒痒一样,被轻而易举的弹开,无力的坠落在地。
几块千斤重的滚石,从城头被奋力推下,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的砸在它的车顶上!
“轰!”
“独角龙”只是微微一震,发出沉闷的巨响,前进的步伐,甚至没有丝毫的停顿!
绝望!
一股彻头彻尾的绝望,在所有守军的心中蔓延!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那头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怪物,一步步,逼近了城门。
“完了...”李牧之看着那摇摇欲坠,已经被多次修补的城门,喃喃自语,心急如焚。
一旦城门被破,匈奴的铁骑,将会在瞬间,淹没整个雁门关!
...
城楼之上,一片死寂。
只有那头钢铁巨兽,越来越近的,沉重的碾压声。
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氛围中,只有一个人,依旧保持着超乎寻常的冷静。
李源。
他静静的站在城楼的最高处,目光冰冷的注视着那缓缓逼近的“独角龙”,那眼神,就好像在看一堆,设计的不怎么完美的,废铜烂铁。
“真理,只在口径之内。”
“而射程...即是正义。”
他轻轻的,吐出了两个,在场没有任何人能听懂的词。
“院主,我们...”赵月站在他身后,声音里,也不由自主的,带上了一丝焦急。
李源没有回头。
他只是用一种,平静到近乎冷酷的声音,下达了一连串,让所有人,都听不懂的命令。
“第一起重机小组,立刻解除吊臂的水平配重!”
“第二铆接小组,将吊臂末端,紧急加装一个投掷索套!”
“第三传动小组,将飞轮跟主轴的连接方式,改为最大扭矩模式!”
一道道指令,通过旗语和吼声,迅速传递下去。
城墙之下,那些刚刚还在创造奇迹的天工院工匠们,立刻再次行动起来!
他们冒着箭矢,将一台刚刚完成了城墙修补工作的蒸汽起重机,迅速的,进行着紧急改装!
他们拆卸,铆接,调整...
动作快如闪电,配合的天衣无缝!
李牧之看不懂他们在做什么,他只看到,那台钢铁怪兽的“手臂”,似乎变得更长了,也更狰狞了!
而此时,“独角龙”已经推进到了城门前!
“撞——!”
康居利发出一声尖利的嘶吼!
几十个奴隶,齐声呐喊,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拉动着巨大的撞锤,向后蓄力!
然后,狠狠的,向前荡去!
“咚——!!!!!”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整座雁门关,都仿佛在这剧烈的撞击下,狠狠的颤抖了一下!
那扇厚重的,包着铁皮的城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门板上,被硬生生的,撞出了一道巨大的,凹陷的裂痕!
城楼上的守军,甚至能看到,无数的木屑,从门缝中,被震了出来!
“哈哈哈!再来!给我撞碎它!”康居利兴奋的挥舞着皮鞭,状若疯魔!
“咚——!!!!”
“咚——!!!!”
第二下!第三下!
巨大的撞击声,跟死神的丧钟一样,一次又一次,敲击在所有守军的心上!
城门,开始剧烈的摇晃,巨大的门栓,已经出现了弯曲变形的迹象!
它,撑不了几下了!
“李庶长!”李牧之再也忍不住了,他红着眼睛,冲到李源面前,嘶吼道,“再不想办法,就来不及了!”
李源的目光,依旧冷静。
他在等。
等一个,最佳的,出手机会。
就在“独角龙”的撞锤,再一次被拉到最高点,即将发起那足以撞碎一切的,致命一击时!
李源的眼中,寒光一闪!
“就是现在!”
他猛的,挥下了手中的令旗!
“点火!全功率输出!”
“抛射!”
“吼——!!!!”
城墙下,那台被紧急改造过的蒸汽起重机,或者说,全新的,蒸汽投石机,发出了它诞生以来的,第一声愤怒的咆哮!
它那巨大的飞轮,在瞬间,达到了转速的巅峰!
在操作手猛的合上离合器的一瞬间!
一股磅礴到,令人难以想象的恐怖力量,通过杠杆原理,被瞬间放大,传递到了那根,长达数丈的巨大抛射臂上!
“嗡——!!!”
巨大的抛射臂,带着撕裂空气的,尖锐的呼啸,以泰山压顶之势,狠狠的,向上扬起!
一颗,早已放置在投掷索套中的,经过精心挑选的,重达千斤的,浑圆巨石,被这股巨力,瞬间抛上了几十丈高的天空!
它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充满了死亡跟力量之美的弧线!
它的下方,正是那头,即将发起最后冲撞的...“独角龙”!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城墙上的秦军,城下的匈奴,全都下意识的,抬起了头。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那块跟天外陨石一样的巨石,在他们的瞳孔中,飞速放大!
它精准的,避开了“独角龙”那厚重的装甲。
它瞄准的,是整个攻城槌结构中,最脆弱的,支撑着撞锤悬挂的,顶部横梁!
下一秒!
石头,跟横梁,轰然相撞!
“咔嚓——!!!!!”
一声,比之前任何撞击声,都要清脆,都要响亮,都要...令人绝望的,巨响!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声,纯粹的,结构断裂的声音!
在所有人,那不敢置信的,呆滞的目光中!
那根粗壮无比的顶部横梁,被那颗从天而降的巨石,跟铁锤砸核桃一样,干脆利落的,砸成了两截!
失去支撑的,数万斤重的巨大撞锤,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轰然坠落!
脆弱的底盘,根本无法承受这瞬间的恐怖重量!
“轰——!!!!!”
只听一声巨响,这头不可一世的“独角龙”,从中间,彻底断裂,轰然垮塌!
无数的木屑跟钢铁零件,四散飞溅!
烟尘,冲天而起!
一代攻城利器,甚至没能发出它最辉煌的最后一击,便化为了一堆,扭曲的,再也无法动弹的,废铁。
静。
战场之上,一片死寂。
康居利的狞笑,凝固在了脸上。
远处的冒顿单于,也猛的从他的胡床上,站了起来,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惊骇欲绝的神情!
王牌被毁,这位草原的雄主,彻底陷入了疯狂!
他猛的拔出腰间的弯刀,指向那座,在他看来,已经化为魔窟的雁门关城楼!
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变得尖利,又扭曲!
“全军出击!!!”
“不惜一切代价!!!”
“给我...攻下它!!!”
雁门关,迎来了它建立以来,最黑暗,也最血腥的,决战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