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陨”领域如同一个缓慢收缩的冰冷囚笼,将宸王府核心区域冻结在死寂之中。冰心堂化为的冰冢,是这囚笼绝对的中心,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寒意与无声的威压。
凌玄霜的意识悬浮在崩溃的边缘。
维持领域与高度敏锐神识的消耗,如同两只无形的巨手,正在将她残存的生命力与神魂一丝丝抽离、碾碎。那具包裹在幽蓝寒冰中的躯壳,已近乎彻底化为承载力量的容器,内里的生机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心跳都变得无比艰难,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着碎裂的冰碴。视野被一片灰暗的雪花点占据,唯有那缕锁定哑仆的神识,还如同最纤细却也最坚韧的冰线,牢牢系着她与外界的最后联系。
她能“看”到哑仆依旧蜷缩在冰窖附近的阴影里,看似与其他冻僵的仆役无异,但那紧捂胸口的动作,以及偶尔掠过的、与麻木外表截然不同的锐利眼神,都昭示着他的不寻常。他在等待什么?指令?时机?还是……领域的消散?
她也能“看”到楚瑜在领域外如同困兽般焦灼地巡弋,却不敢越雷池半步。“蚀骨”预案已执行完毕,外围隐患被清除,但面对这由王爷亲自构筑的、敌我不分的绝对冰寒,他无能为力。
苏墨珩彻底沉寂了下去,仿佛已认命,将自己封闭在恐惧与茫然之中。
而观星阁……
凌玄霜那近乎涣散的神识,在扫过观星阁时,感受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却带着某种决绝意味的波动。萧清弦的气息比之前更加衰败,但他似乎……正在强行凝聚着什么。
他在做什么?
凌玄霜的意识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努力聚焦,试图看得更清晰些。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汹涌的眩晕与剥离感,那缕锁定哑仆的神识都开始变得不稳。
就在她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瞬间——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灵魂共鸣的震颤,自观星阁方向传来!并非攻击,也非挑衅,更像是一种……以自身神魂为代价的、小心翼翼的叩问!
一道凝练到极致、几乎难以察觉的星辉细丝,如同穿透冰层的微弱阳光,竟巧妙地绕过了“冰陨”领域最外层的绝对防御,以一种近乎自我献祭的方式,轻轻触碰到了冰冢外围的幽蓝冰壳!
这道星辉细丝中,包裹着一缕微弱却清晰无比的意念,直接传递到凌玄霜濒临湮灭的意识核心:
“王爷……残局未终,噬影犹在……星盘示警,彼之‘锚点’,非止一处……或可……以彼之道,反溯其源……”
信息断断续续,带着施术者极大的痛苦与勉强,但其中的关键词语,却如同冰锥,狠狠刺入凌玄霜混沌的意识!
锚点……非止一处?!反溯其源?!
萧清弦是在告诉她,界外之力在王府内留下的定位标记,不止哑仆身上那一处?!而且,他有办法,通过这些“锚点”,反向追踪到界外之力的源头?!
一缕极其微弱的、近乎本能的求生欲,混合着滔天的恨意与不甘,自凌玄霜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中猛地窜起!
不能死!至少……在弄清楚敌人是谁,在将它们连根拔起之前,绝不能死!
她凝聚起最后一丝对躯壳的掌控力,那尊冰雕般的身影微微动了一下,覆盖着幽蓝冰晶的眼睫,极其缓慢地抬起了一丝缝隙。
冰冢之内,那两簇近乎熄灭的幽蓝冰焰,骤然重新点燃!虽然光芒依旧微弱,却不再是之前那种燃烧殆尽的死寂,而是带上了一种近乎疯狂的、不计代价的执念!
她无法言语,也无法传出复杂的意念。只能调动起“冰陨”领域残余的力量,化作一道极其冰冷的许可,沿着那道星辉细丝来的方向,猛地反冲回去!
“准。”
这道许可,如同严冬里最刺骨的寒风,瞬间席卷了萧清弦所在观星阁!
“噗——!”
萧清弦如遭重击,身体猛地后仰,再次喷出一口鲜血,脸色金纸,整个人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冰冷的星盘之上。强行穿透“冰陨”领域传递信息,又承受了凌玄霜那毫不留情的反馈,几乎耗尽了他最后的心神。
但他染血的嘴角,却缓缓勾起了一抹极其微弱、却带着某种如愿以偿的弧度。
他得到了许可。
那么接下来……就是他与天争命,与那界外阴影,进行一场豪赌的时候了。
冰心堂内,凌玄霜在传出那道许可后,周身幽蓝气流剧烈波动,再也无法维持站立的姿态,重重地向后倒去,陷入一片无尽的冰冷与黑暗之中。
唯有那缕锁定哑仆的神识,依旧如同最后的执念,顽强地维系着。
残烛虽弱,犹照黑夜。
而这风雨飘摇的王府,这危机四伏的迷局,也因这一线突如其来的微光,悄然转向了更加不可预测的方向。
萧清弦挣扎着爬起,抹去唇边血迹,目光投向星盘之上那片灰暗的破碎星域,眼中闪烁着疯狂而冷静的光芒。
反溯其源……需要媒介,需要力量,更需要……一个足够分量的“诱饵”。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了冰窖的方向。
哑仆……或者说,他怀中的那个“锚点”,或许是关键。
但如何取之,如何用之……
他缓缓闭上眼,脑中已开始飞速推演那凶险万分的下一步。
棋局,已至中盘。
落子,或将决定所有人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