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桀猛地缩回手,如同被烙铁烫伤。那丝来自黑马气血的温热暖流还在体内残留,带来片刻的舒适,却让他心底发寒。他迅速瞥了一眼马厩外,树影摇曳,空无一人。
是错觉吗?
他不敢确定,但巨大的危机感已攫住心脏。他立刻收敛所有气息,重新变回那个麻木、虚弱的囚徒,机械地刷洗着马匹,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
若刚才真的被人窥见……后果不堪设想!那不仅仅是违背伦常的邪术,更是他隐藏最深的、对抗凌玄霜的唯一底牌!
他必须更加小心。这汲取气血之法,虽能快速补充力量,却风险巨大,绝不可轻易动用。
而此刻,临风水榭内,萧清弦正对着一盘残局,指尖夹着一枚黑子,久久未落。
他确实看到了。
虽然距离尚远,看不清具体细节,但赫连桀手掌贴上马颈时那一瞬间气息的微妙变化,以及那匹原本躁动的黑马骤然出现的、极其短暂的温顺……都透着不寻常。
那绝不是一个重伤虚弱之人该有的状态。也不是寻常武功能解释的现象。
“石片……寒气……现在又是……”萧清弦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极深的探究。赫连桀身上发生的异变,似乎远超他最初的预料。这不再仅仅是一个被折辱的王子在绝境中的挣扎,更像是在接触某种……超越凡俗的力量。
这力量从何而来?是福是祸?对王爷的计划,是变数,还是……契机?
他缓缓将黑子落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无论如何,赫连桀这条线,变得愈发关键了。他需要更近距离的观察,需要确认这异变的根源与限度。
与此同时,冰心堂内。
凌玄霜听着秦姑姑的禀报,关于赫连桀近日在马厩看似“安分”却隐隐透出的不同——他不再像最初那般死气沉沉,眼神深处偶尔掠过的光芒,以及……身体恢复的速度,似乎比预期中要快上一些。
“哦?”凌玄霜放下手中的密函,唇角勾起一抹兴味的弧度,“看来,本王的‘治疗’和‘历练’,效果卓着。他倒是比那些废物,更经得起打磨。”
她并不在意赫连桀是否隐藏了实力。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小把戏都如同儿戏。她反而乐见其成,一个更有“韧性”的玩具,才能让她玩得更久。
“王爷,是否需要……”秦姑姑做了个收紧的手势。
“不必。”凌玄霜摆手,“让他继续。本王倒要看看,这只小鹰崽子,翅膀能硬到什么程度。”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不过,总得让他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人。去,把本王那对‘墨玉连环’取来。”
秦姑姑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领命:“是。”
墨玉连环,并非刑具,而是一种极其精巧的机关锁,一旦戴上,非特定手法无法解开,且会随着佩戴者的动作微微收紧,既是一种羞辱性的标记,也是一种无时无刻的提醒与束缚。
傍晚,赫连桀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寒寂院。
他刚踏入房门,便看到秦姑姑带着两名侍女,早已等候在内。桌上,放着一个打开的锦盒,里面是一对乌沉沉、雕刻着繁复凰纹的玉环,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冰冷的光泽。
赫连桀的心猛地一沉。
“王爷恩典。”秦姑姑的声音依旧平板,“念及侧夫近日‘勤勉’,特赐‘墨玉连环’一对,以示嘉奖。请侧夫戴上,日后劳作起居,皆不可除下。”
嘉奖?赫连桀看着那对明显是禁锢之物的玉环,心中冷笑。这不过是那个女人新一轮的掌控与折辱!
他没有反抗的余地。
在侍女的“协助”下,那对墨玉环被扣在了他的脚踝上。玉环触体冰凉,大小正好,不会影响行走,但他能感觉到其中隐含的机括,以及那无时无刻不在的、象征着绝对臣服的束缚感。
屈辱如同毒火,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秦姑姑等人离去后,寒寂院重归死寂。
赫连桀低头,看着脚踝上那对乌沉的玉环,眼中最后一点犹豫与彷徨彻底散去,只剩下冰冷的决绝。
他盘膝坐下,不再去管那玉环,而是再次将心神沉入体内。
感知,引导,梳理,甚至……开始更小心地,尝试从那枚变得有些“贪婪”的石片中,反向控制那丝吸力,试图理解其运行的规律,寻找可能的反制之道。
夜色中,三股暗流在宸王府深处无声涌动。
一方在绝境中窥见微光,艰难求索;
一方在迷雾外冷静观察,权衡利弊;
一方则高踞云端,饶有兴致地等待着猎物更激烈的挣扎。
风暴,正在无声积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