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寂院的夜,比以往更加深沉。赫连桀没有像往常一样在极度的疲惫中立刻昏睡过去。他盘膝坐在冰冷的床板上,强迫自己忽略右臂那阵阵袭来的、深入骨髓的酸痛,以及全身因过度透支而产生的虚弱感。
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对体内那丝微弱气流的感知与引导上。
白日里那瞬间凝结冰壳的经历,如同在他漆黑的世界里划开了一道刺目的闪电。他不再满足于被动地引导气流对抗痛苦,或是笨拙地汲取寒气“喂养”石片。他开始尝试更精细的操控。
他首先发现,当那丝气流流经右臂伤处时,他竟能模糊地“感知”到伤口内部的情况——哪些地方是断续膏药力残留带来的灼热,哪些地方是寒气入侵导致的凝滞,哪些地方又是新生血肉在艰难愈合带来的微弱生机。这种感知极其模糊,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窥视,却让他对自己身体的状况有了前所未有的了解。
他尝试着,不再用气流粗暴地“覆盖”或“麻痹”痛楚,而是引导它,如同一根最纤细的探针,小心翼翼地“梳理”着伤处那些郁结的寒气与混乱的药力。过程极其艰难,如同用发丝雕刻,稍有不慎便会引来更剧烈的疼痛。但偶尔的成功,却能让他伤处的沉重与滞涩感减轻一分,虽然短暂,却真切无比。
他甚至开始尝试,将这股气流引导至身体其他部位。当他将其缓缓导向因长期饥饿而灼痛的胃部时,那火烧火燎的感觉竟也略有缓解;当他将其引向被冻得麻木的双脚时,一丝微弱的暖意竟真的从脚心升起,虽然转瞬即逝,却让他看到了这力量更多的可能性。
这不再是石片赋予他的外力,而是他通过痛苦与意志,一点点驯服、融入自身的……属于他赫连桀的力量!
这个认知让他心脏狂跳,一种久违的、名为“掌控”的感觉,如同毒草般在他心中滋生。
然而,力量的提升也带来了新的隐患。他敏锐地察觉到,随着他对这股气流操控得越发熟练,左手掌心那石片传来的吸力,似乎也变强了一丝。它不再仅仅满足于他主动引导的寒气,仿佛……开始隐隐地、自发地汲取着他自身的精气?
是错觉吗?还是使用这力量必须支付的、更隐秘的代价?
赫连桀盯着掌心中那枚在黑暗中毫不起眼的石片,眼神复杂。它既是救命稻草,也可能……是催命符。
但他已无法回头。
他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再次闭上眼睛,将意念沉入那片由痛苦与微弱力量交织而成的、独属于他的内在世界。他需要更快地变强,需要更深入地理解这石片的奥秘,需要在那个女人发现他这点微不足道的“秘密”之前,拥有足以自保,甚至……反击的力量。
窗外,夜色浓稠如墨。
寒寂院内,一点微光,正在绝望的深渊里,倔强地探索着属于自己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