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轩”,“松涛”雅室。茶香依旧,气氛却比往日多了几分肃杀。
吴振邦亲自煮茶,动作依旧从容,但眼神深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和凝重。
柳玄青盘坐一旁,闭目养神,念珠捻动,仿佛置身事外。
门被无声推开。铁鹰引着那位金发外国男子,和他的两名随从走了进来。
两名随从如同铁塔般立在门口,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室内,带着职业佣兵的警惕与漠然。
“卡尔先生,久仰大名!一路辛苦!”吴振邦起身,热情地伸出手,脸上是商人惯有的圆融笑容。
卡尔·施耐德并未立刻握手,他锐利的蓝灰色眼眸如同鹰隼般扫过吴振邦,又落在闭目的柳玄青身上,最后才伸出戴战术手套的手,与吴振邦轻轻一握。
他的手干燥而有力,带着一种冰冷的金属感。
“吴先生,柳先生。”卡尔的声音低沉,带着日耳曼语系特有的硬朗口音,中文却异常流利,“希望我的时间没有被浪费。”
“当然不会!”吴振邦笑容不变,引卡尔入座,“卡尔先生在国际安保界的威名,如雷贯耳。‘蝰蛇’佣兵团的任务完成率,更是业界传奇。
若非遇到真正的硬骨头,我也不敢劳烦卡尔先生远道而来。”
卡尔端起吴振邦奉上的茶,并未品尝,只是放在鼻端轻嗅了一下,眼神锐利如刀:“硬骨头?我喜欢啃硬骨头。说说目标。”
吴振邦收敛笑容,正色道:“目标叫姜涛,是周氏集团总裁周若雪的贴身保镖。
此人…深不可测。”他将姜涛在省城的所作所为,从一招废掉张魁、拍碎吴少杰牙齿、瓦解工地闹事、到招标会上用论文打脸赵志刚、轻易拆穿苦肉计,都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重点突出了姜涛的武力值、洞察力以及那份令人心悸的平静。
“他就像一块磐石,或者说…一把藏在鞘里的绝世凶刃。”吴振邦最后总结,语气带着深深的忌惮,“我们在省城的所有手段,在他面前都如同儿戏。”
卡尔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仿佛在听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直到吴振邦说完,他才放下茶杯,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击:“一个保镖?听起来像个有趣的对手。资料?”
铁鹰立刻递上一个加密平板。卡尔点开,上面是姜涛一些模糊的照片、和极其有限的背景信息,大部分都是“查无此人”或“高度加密”。
“就这些?”卡尔微微皱眉,显然对情报的匮乏不满。
“此人来历神秘,档案如同黑洞。”吴振邦苦笑,“只隐约知道他有个代号,可能叫‘龙渊’。在国际某些…特殊圈子里,这个名字似乎代表着禁忌。”
“龙渊?”卡尔敲击桌面的手指猛地顿住!他那张始终冷峻如冰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波动!瞳孔深处,一丝极其锐利的光芒一闪而逝,带着震惊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
“你确定…是‘龙渊’?!”卡尔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柳老观其气,曾言‘气如山岳,渊渟岳峙’。结合一些零碎信息,我们推测可能是这个代号。”吴振邦解释,同时敏锐地捕捉到卡尔情绪的变化。
卡尔沉默了几秒,缓缓靠向椅背,目光变得深邃无比:“‘龙渊’…没想到,他消失这么久,竟然躲在华夏,给一个商人当起了保镖?”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那不再是轻蔑,而是一种面对势均力敌甚至更强对手时的凝重与战意。“吴先生,你的麻烦,比我想象的有趣得多。”
吴振邦心中一凛,试探着问:“卡尔先生…认识他?”
“认识?”卡尔冷笑一声,“何止认识。五年前,西非‘血钻’矿区,他一个人,一把刀,屠了我们‘蝰蛇’整整一个小队十二名精锐!包括我的副手,汉斯。”他语气平静,但字里行间透出的血腥气和刻骨的寒意,让雅室内的温度仿佛骤降几度!
连闭目的柳玄青捻动念珠的手指都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
吴振邦和铁鹰倒吸一口凉气!他们知道姜涛强,却没想到强到这种地步!连国际顶尖佣兵团都曾在他手下折戟沉沙!
“那…那卡尔先生您…”吴振邦有些不确定了。
“这笔血债,我一直记着。”卡尔眼中寒光闪烁,“只是他消失得太彻底。
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他看向吴振邦,“这个任务,‘蝰蛇’接了。目标优先级:最高。佣金,翻三倍。”
吴振邦心头肉痛,但想到能除掉姜涛这个心腹大患,一咬牙:“好!只要能解决他,钱不是问题!需要什么支持,吴家全力配合!”
“暂时不需要。”卡尔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强大的压迫感,“我需要先近距离观察一下这位‘老朋友’。告诉我,他现在最常出现的地方。”
周氏项目指挥部,傍晚。
夕阳的余晖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给忙碌的办公室镀上一层金色。
项目进入平稳期,气氛相对轻松。陈瑶哼着小曲,给窗台上的绿植浇水。
林薇在整理安全日志。姜涛坐在靠窗的老位置,保温杯垫着猫咪杯垫放在桌上,他正低头擦拭着那个伤痕累累的不锈钢杯身,动作专注而缓慢。
“姜哥,杯子都快被你擦出包浆啦!”陈瑶打趣道。
姜涛没抬头:“嗯。”
“姜哥,晚上部门聚餐,去新开的‘蜀香楼’吃火锅,一起去呗?”陈瑶发出邀请,大眼睛充满期待。
“不去。”姜涛言简意赅。
“哎呀,别老是一个人待着嘛!热闹热闹!”陈瑶不死心。
“吵。”姜涛吐出第二个字。
陈瑶撇撇嘴:“好吧…那给你打包,点不辣的回来?”她知道姜涛口味清淡。
“嗯。”姜涛这次应了。
林薇看着两人,摇头失笑。小瑶的“改造”保温杯计划似乎进展缓慢,至少杯垫被接受了。
就在这时,姜涛擦拭杯子的手微微一顿。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如电,投向窗外街道对面的一个角落。
那里停着一辆普通的黑色商务车,车窗贴着深色的膜。
黑色商务车内。卡尔·施耐德坐在后座,手中拿着一个高倍军用望远镜,正透过单向车窗,清晰地观察着楼上窗边那个擦拭保温杯的身影。
镜头里,姜涛的动作、神态,甚至那专注擦拭杯子的细微表情,都纤毫毕现。
“目标确认。‘龙渊’。”卡尔的声音冰冷,通过加密耳机传出。
“头儿,他好像…发现我们了?”副驾驶上一个精悍的亚裔随从盯着监视器屏幕,上面一个红点正对着他们的方向。
“正常。”卡尔放下望远镜,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他要是发现不了,才配不上‘龙渊’这个名字。”他按下车窗,拿起一个伪装成普通相机的长焦镜头,对着姜涛的方向,看似随意地按下了快门。闪光灯微微一闪。
就在那闪光灯亮起的瞬间!
姜涛手中的保温杯如同被赋予了生命,被他手腕一抖,精准地挡在了自己脸前!
“啪!”
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
保温杯厚实的杯壁上,赫然出现了一个细微的子弹击中!
“咦?什么声音?”陈瑶疑惑地抬头张望。
林薇也警觉地抬起头。
姜涛缓缓放下保温杯,目光依旧平静地投向楼下那辆黑色商务车,眼神深处,却如同万年寒冰封!那凹痕的位置,如果被子没有挡住,正好是他的眉心!
他拿起保温杯,看了看杯壁上那个微不可察的凹痕,又抬眼看向街对面。
商务车的车窗缓缓升起,隔绝了视线。
“姜涛,怎么了?”林薇察觉到不对,立刻问道。
“没事。”姜涛声音平淡,将保温杯放回猫咪杯垫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他周身散发出的冰冷杀气,让整个办公室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度。
他认识那种“打招呼”的方式——高能激光测距与标记,附带微冲击警告。
这是国际顶尖狙击手惯用的挑衅和威慑。
陈瑶被那无形的冷意激得打了个寒颤,不明所以地看着姜涛。
林薇脸色凝重,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警报器上。
她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姜涛的反应告诉她,有极其危险的敌人出现了!
“精准格挡。反应速度…非人。”鹰眼看着监视器上回放的慢动作,声音带着一丝骇然。
卡尔靠在椅背上,眼神中的战意却更加炽烈:“果然是他。
一点没变。”他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通知‘毒牙’和‘剃刀’,按预定计划,开始外围布控。游戏…开始了。”
商务车无声启动,汇入车流中。
卡尔最后看了一眼周氏指挥部那灯火通明的窗户,嘴角的弧度冰冷而残酷。
“‘龙渊’,省城这潭水,我给你加点料。希望这次,你能给我带来足够的…惊喜。”
指挥部窗边,姜涛拿起那个杯壁上多了一个凹痕的保温杯,指腹缓缓摩挲过那处细微的损伤。
省城的苍蝇还没拍完,外来的毒蛇,已经亮出了獠牙。
他拧开杯盖,喝了一口水。水温,依旧。
只是这水中的寒意,似乎更重了几分。
他等着,看这条外来的“蝰蛇”,能搅起多大的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