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帘被竹杖挑开的瞬间,沈砚看清了里屋的情形——土炕上摆着三个半人高的陶罐,罐口冒着青绿色的烟,二当家正蹲在中间的陶罐前,用根木勺搅着里面的黏液,黏液里浮着些细碎的骨头渣,看得人头皮发麻。
“谁?!”二当家猛地回头,脸上沾着几点黑灰,眼睛里布满血丝,手里的木勺“哐当”掉在地上。他身后的墙角堆着十几个麻袋,麻袋口露出的不是药材,是人的头发。
林辰的竹杖直指陶罐:“黑药堂把活人当药引,果然是真的。”
二当家狞笑一声,突然从炕底抽出把短刀,刀身泛着蓝汪汪的光,显然淬了毒:“既然撞破了,就别想活着出去!”他挥刀砍向离得最近的李雪,刀风里裹着股腥甜的药味,闻着就让人头晕。
李雪早有准备,侧身躲过的同时,将手里的艾叶粉撒了过去。二当家被呛得咳嗽不止,沈砚趁机扑上去,短剑直刺他手腕。“当啷”一声,短刀落地,沈砚却被他一脚踹在胸口,踉跄着撞在陶罐上,罐里的黏液溅了他一胳膊,凉得像冰。
“沈砚!”李雪掏出银针,瞄准二当家的穴位扎过去。她的手法又快又准,银针“嗖嗖”钉在他胳膊上,二当家顿时半边身子麻了,瘫坐在地上。
林辰走到陶罐边,用竹杖搅了搅黏液,眉头拧成个疙瘩:“用活人骨髓炼‘蚀骨散’,黑药堂真是丧尽天良。”竹杖往罐底一探,竟捞起块带血的碎布,上面绣着朵梅花——和刚才井里捞出来的银镯子上的花纹一模一样。
“这是……村民的衣服?”沈砚捂着胸口站起来,胳膊上的黏液正慢慢渗进皮肤,像有无数小虫子在爬,“这东西有毒!”
李雪赶紧从药箱里翻出解毒膏,往他胳膊上抹:“是‘腐骨水’,沾了皮肤会烂!”她的指尖刚碰到沈砚的胳膊,就被烫得缩回手——黏液竟在发烫。
二当家躺在地上冷笑:“晚了!这蚀骨散沾了血就活不成,你们三个,今天都得给我徒弟陪葬!”
“徒弟?”林辰的竹杖抵住他的脖子,“十年前瘟疫里死的村民,都是你杀的?”
二当家的脸突然扭曲起来:“是他们该死!我师父好心给他们治瘟疫,他们却污蔑我们下毒,放火烧了药堂!我徒弟就是被他们活活打死的,我用他们的骨头炼药,有什么错?!”
沈砚突然想起井里的银镯子,还有那个穿蓝布衫的小姑娘:“你徒弟……是不是梳双丫髻,戴梅花银镯?”
二当家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疯狂:“你见过她?!”
“她一直在等你把银镯子捞上来。”林辰的声音沉得像井里的水,“可你用她同村人的骨头炼毒,她要是知道,只会更恨你。”
二当家愣住了,嘴角哆嗦着,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像个没长大的孩子。沈砚看着他这副模样,忽然觉得他有点可怜,又有点可恨。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阵马蹄声,是官差来了。陆衍带着人冲进屋里,看到陶罐里的黏液,脸色铁青:“把他带走!”官差们七手八脚地绑起二当家,他却突然挣脱,一头撞向陶罐——“砰”的一声,陶罐碎了,青绿色的烟弥漫开来,二当家在烟雾里倒了下去,嘴角带着丝诡异的笑。
“快闭气!”林辰拽着沈砚和李雪往外跑,“这烟有毒!”
跑出土房,沈砚才发现村里的雾不知何时散了,阳光照在断墙上,亮得晃眼。那些麻袋被官差打开,里面果然是村民的骸骨,陆衍让人一一收殓,准备好好安葬。
“师伯,我的胳膊……”沈砚突然觉得胳膊又痒又痛,低头一看,皮肤竟在发黑。
李雪吓得脸色发白,掏出所有解毒药都不管用。陆衍走过来,掏出个小瓷瓶,往他胳膊上倒了点金色的液体:“这是‘还魂露’,能解百毒。”液体刚碰到皮肤,就冒起白烟,沈砚觉得一阵清凉,疼痛瞬间消了。
“这二当家也是个可怜人。”陆衍叹了口气,“他师父确实是个好大夫,当年想用人血做药引治瘟疫,被村民误会,结果……”
“那小姑娘的魂魄呢?”李雪望着井的方向,那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执念了了,自然去投胎了。”林辰的竹杖在地上画了个圈,圈里竟开出朵小白花,“你看,她不恨了。”
沈砚低头看着胳膊上渐渐消退的黑痕,突然明白过来——这幽灵村的怪事,说到底,不过是人心的执念在作祟。二当家的恨,村民的冤,还有小姑娘的等,缠了十年,终于在今天了了。
官差们抬着二当家的尸体离开时,沈砚看到他手里攥着个东西,是那只梅花银镯。不知什么时候,镯子竟到了他手里。
“走吧。”林辰拍了拍他的肩,“前面还有路要走。”
沈砚点点头,跟在林辰身后。李雪忽然指着村口,那里的荒草里,站着个小小的身影,正对着他们挥手,是那个穿蓝布衫的小姑娘。她的手里也拿着朵小白花,风吹过,身影渐渐淡了,像从未出现过。
“再见啦。”李雪对着空气挥挥手,眼眶有点红。
沈砚摸了摸胳膊,那里已经恢复了原样,只有点淡淡的梅花印记,像被银镯子烙下的。他忽然觉得,这趟幽灵村之行,虽然惊险,却让他明白了件事——仇恨像毒药,能毁了别人,也能毁了自己,只有放下,才能真正解脱。
马车重新上路时,沈砚回头望了眼幽灵村,阳光洒在屋顶上,竟有点温暖。陆衍说,这里以后会建个祠堂,供奉那些死去的村民,也算给他们一个交代。
“下一站去哪?”沈砚问林辰。
林辰的竹杖指向远方:“黑药堂的总坛在断魂崖,咱们去会会他们的大当家。”
李雪握紧了药箱,里面的银针闪着光:“这次,咱们一定能捣毁他们的老巢。”
沈砚摸了摸胳膊上的梅花印,觉得浑身是劲。他知道,前面的路肯定更难走,但只要他们三个在一起,就没什么好怕的。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嗒嗒”的声响,像在为他们加油鼓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