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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初破星陨局

朔风卷着焦土掠过黑风渡,陈默的黑衣劲装下摆被刮得猎猎作响,靴底碾过尚未冷却的炭粒,咯吱声在死寂的渡口格外刺耳。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血腥混合的怪味,远处祭坛上跳动的幽蓝火焰,正透过他左眼的单筒望远镜,在视网膜上烙下诡异的光痕——那火焰竟不是凡火,每一次跳动都顺着祭坛刻满符文的石缝,往地底渗去一丝黑紫色的雾气。

他伏在断墙后,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悬挂的活字铜模,冰凉的铜面刻着“镇”字纹路——这是他昨夜刚打磨好的备用件,此刻却成了唯一的慰藉。望远镜里,星陨阁主李嵩的鹤发在风里飘得张扬,那张童颜般的脸上没有丝毫温度,左眼嵌着的青铜罗盘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旋转,指针每指过一个方位,缠绕在他右掌的星陨锁链便收紧一分。

锁链另一端,谢昭雪被牢牢绑在祭坛中央的黑曜石柱上。她一身红衣被风吹得紧贴身躯,发间金铃随着挣扎不断轻响,却被锁链的寒气冻得发哑。陈默的目光落在她左肩——那里的沙魔图腾正被幽蓝火焰映得隐隐发烫,暗褐色的纹路像活物般蠕动,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皮肉。他攥紧了弩机,指节泛白:昨夜截获的星陨阁密信说得明白,一旦沙魔图腾被幽冥火唤醒,谢昭雪的血脉便会成为开启幽冥界的钥匙,届时整个关中都要沦为鬼怪巢穴。

李嵩终于停下了踱步,枯瘦的手指捏着晦涩的诀印,口中念念有词。祭坛石缝里的黑紫雾气骤然翻涌,地底传来沉闷的嘶吼,一道蛛网状的裂缝在祭坛中央缓缓展开,幽绿的光从裂缝里渗出来,舔舐着谢昭雪的裙摆。

“就是现在。”陈默低喝一声,左手飞快卸下腰间的活字铜模,将藏在铜模夹层里的二进制棱镜扣进弩机卡槽。棱镜是他用西域琉璃磨制的,六面都刻着墨家传下的折射纹路,此刻被夕阳斜照,竟在弩机上映出细碎的彩虹。他屏住呼吸,右眼贴紧弩机瞄准镜,十字准星稳稳锁在祭坛东南角的阵眼——那是他刚才观察到的,唯一没被火焰覆盖的符文石。

“起!”李嵩的喝声刚落,裂缝里的吸力骤然增强,谢昭雪的红衣被扯得几乎变形,金铃终于崩断了一根,叮当作响地滚进裂缝。

陈默扣下扳机。

一道刺眼的白光从弩机口迸发,不是寻常箭矢的轨迹,而是如利剑般笔直的光柱——二进制棱镜将夕阳的光线折射成单一频段,瞬间穿透了风与火焰的阻碍。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祭坛东南角的符文石应声碎裂,幽蓝火焰像是被抽走了魂魄,瞬间萎靡下去,地底的嘶吼戛然而止,那道蛛网状的幽冥裂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最后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在风里。

李嵩猛地转身,左眼的青铜罗盘转速骤然失控,指针疯狂乱颤,黑袍下摆绣着的暗金色星轨纹路,竟以从领口往腰间的顺序,一寸寸褪成死灰色。他捂着胸口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黑血,看向断墙方向的眼神淬了毒:“竖子!你毁我千年布局!”

陈默早已收起弩机,右手按在腰间的活字铜模上,随时准备应对突袭。他看着李嵩身后涌来的星陨阁弟子——那些人个个面覆黑巾,手中握着泛着寒光的链刃,却在李嵩的手势下顿住了脚步。

“走!”李嵩咬着牙,黑袍一甩,袖中飞出三枚黑色烟弹,落地瞬间炸开浓黑的烟雾。等烟雾散去,祭坛周围已空无一人,只剩被解开锁链的谢昭雪,扶着黑曜石柱缓缓坐下,红衣上沾着的幽蓝火星,还在滋滋地灼烧着布料。

陈默从断墙后走出,风卷着焦土落在他肩头。他走到谢昭雪面前,弯腰捡起地上那枚崩断的金铃,递过去时才发现,女孩的指尖还在微微发抖,左肩的沙魔图腾虽已平息,却仍残留着淡淡的灼热感。

“多谢。”谢昭雪的声音有些沙哑,金铃在她掌心轻轻晃动,与远处的风声交织在一起,竟有了几分安定人心的意味。

陈默摇摇头,目光重新投向祭坛——石缝里还残留着几缕黑紫色的雾气,他知道,这不是结束,星陨阁的债,迟早要算清楚。

密室困局:图腾微光破机关

刚扶着谢昭雪站稳,祭坛地面突然剧烈震颤。黑曜石柱发出“咔啦”的脆响,陈默只觉脚下一空,整个人被一股巨力往下拽——竟是李嵩早设好的陷阱,祭坛中央的石板是翻板机关,边缘还缠着未消散的星陨锁链余劲,将两人死死裹住,往暗格里坠去。

失重感只持续了一瞬,后背便撞上了冰冷的石地。陈默下意识将谢昭雪护在身下,手肘擦过粗糙的石壁,磨出一片红痕。等尘埃落定,他撑着地面坐起,才发现身处一间四方密室,石墙足有两人高,顶上嵌着几盏暗灯,昏黄的光线下,能看到墙面上刻满了与祭坛同源的星陨符文,只是这些符文泛着青黑色的光,像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

“咳……”谢昭雪靠在他肩头轻咳,红衣下摆沾了不少石屑,左肩的沙魔图腾又开始发烫,暗褐色纹路比刚才更清晰,“这是星陨阁的困魂阵,我小时候在族里的古籍上见过——一旦关上,石墙会慢慢收缩,直到把人碾成肉泥。”

陈默刚摸出火折子点亮,就听见石墙传来沉闷的挤压声,缝隙里渗出水珠,滴在黑曜石板上,溅起细小的灰。他起身走到墙边,指尖触碰符文,只觉一股寒气顺着指尖往骨髓里钻,火折子的光在符文前竟暗了几分。“还有别的机关?”他问。

谢昭雪扶着石壁站起来,目光扫过四面墙,突然停在正前方:“你看那面墙的中央——有个凹槽,形状和你腰间的活字铜模很像。”

陈默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青黑符文中间,嵌着一块巴掌大的凹槽,边缘刻着“锁”字纹路,与他铜模上的“镇”字恰好成对。他立刻解下腰间的活字铜模,刚要往凹槽里放,谢昭雪突然拉住他的手腕:“等等!古籍上说,困魂阵有‘双生眼’,只按一个阵眼会触发毒雾,得先找到另一个对应的‘启’字槽。”

话音刚落,密室顶部突然传来“簌簌”声,几块石板缓缓打开,细小的黑紫色雾气从缝隙里飘下来——正是之前祭坛下的幽冥雾,落在地上竟腐蚀出细小的坑。

“没时间了。”陈默将火折子塞进谢昭雪手里,“你盯着图腾,它对幽冥气敏感,说不定能感应到‘启’字槽的位置;我去试铜模,一旦有动静你立刻喊我。”

谢昭雪点头,指尖轻轻按在左肩图腾上,图腾的温度骤然升高,暗褐色纹路竟朝着右侧石壁的方向延伸。“这边!”她急忙开口,“右侧墙中间,符文颜色比别的地方浅!”

陈默立刻冲过去,果然见右侧墙中央有块浅青色的符文区,形状与“锁”字槽一模一样。他掏出备用的活字铜模——这枚刻的是“破”字,是他为应对突发状况准备的——深吸一口气,左手将“镇”字铜模按进“锁”字槽,右手同时把“破”字铜模推入浅青符文区。

“咔嗒”两声轻响,石墙上的青黑符文瞬间暗下去,顶部的毒雾停止了飘落。但还没等两人松口气,密室突然剧烈摇晃,地面裂开一道缝隙,无数尖锐的石刺从缝里冒出来,朝着两人脚下刺去。

“是延迟机关!”谢昭雪惊呼,图腾的纹路突然疯狂跳动,她猛地拽住陈默的胳膊,往密室角落扑去,“阵眼在顶上!那些暗灯——是用幽冥石做的,棱镜能破!”

陈默瞬间反应过来,立刻摸出弩机和二进制棱镜,将棱镜嵌入卡槽。他抬头看向顶部暗灯,只见三盏暗灯呈三角分布,中间的那盏正泛着幽绿的光——那是阵眼的核心。他踩着凸起的石壁往上爬,石刺在身后追着他的脚跟,好几次差点划破裤腿。

等爬到足够高度,他转身对着中间的暗灯扣下扳机。白光再次迸发,精准地击中幽绿暗灯,暗灯瞬间碎裂,里面的幽冥石变成粉末。石刺停止了上升,石墙的挤压声也彻底消失,正面墙缓缓向一侧打开,露出外面的夜空——原来密室竟藏在祭坛地下,出口正对着黑风渡的渡口,远处隐约能看到星陨阁残部遁走的黑影。

陈默跳下来,伸手拉起谢昭雪。两人刚走出密室,身后的石门就“轰隆”一声关上,彻底封死了入口。夜风卷着焦土吹来,谢昭雪发间剩下的金铃轻轻作响,她看着陈默手肘的伤口,从怀里掏出一小瓶药膏递过去:“这是族里的止血膏,能治外伤。”

陈默接过药膏,指尖碰到她的手,才发现她的手还在发凉。他抬头看向远处的黑影,握紧了弩机:“李嵩跑不远,他丢了开启幽冥界的钥匙,肯定还会回来找你。接下来的路,我送你回沙魔族地,那里有图腾结界,能护你安全。”

谢昭雪点头,红衣在夜色里像一团跳动的火。她看着陈默的侧脸,突然轻声说:“多谢你,不止是今天——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早就成了星陨阁的祭品。”

陈默愣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举手之劳。毕竟,我还没见过能让沙魔图腾认主的人,可不能让你就这么没了。”

夜风里,金铃声和铜模的轻响交织在一起,两人并肩朝着渡口外走去,身后是彻底沉寂的祭坛,前方是尚未可知的险路,但此刻彼此的脚步声,却比任何承诺都更让人安心。

夜风卷着渡口的水汽,吹得岸边芦苇沙沙响,谢昭雪盯着那片晃动的银白,脚步忽然慢了下来。她指尖无意识攥紧红衣衣角,左肩的沙魔图腾还留着余温,恍惚间竟像是回到了十岁那年——沙魔族的湿地边,阿娘也是这样牵着她的手,芦苇花落在发间,阿娘笑着说“昭雪的图腾是族里最亮的,以后定能护着大家”。

“怎么了?”陈默注意到她的失神,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芦苇丛,指尖的药膏还没拧开,“累了?前面有艘老船,我们可以歇会儿。”

谢昭雪摇摇头,声音轻得像被风吹散:“小时候族里的湿地也长这样的芦苇,每到霜降,阿娘会带我摘苇花编穗子,挂在图腾柱上。那时候我总问,图腾真的能挡灾吗?阿娘说能,可后来星陨阁的人烧了湿地,毁了图腾柱,阿娘她……”话到末尾,她的声音忽然哽住,指尖掐进掌心,却没注意到陈默悄悄放慢了脚步,把药膏塞进她手里。

陈默没提安慰的话,只是走到老船边,伸手拂去船舷上的灰。月光落在船板的旧木纹上,他忽然开口:“我第一次用活字铜模,是在十六岁。那时候跟着师父去漠北追盗模的贼,夜里在戈壁迷路,只剩半盏油灯。师父说,铜模不仅是工具,更是念想——他总想着找回丢失的‘守’字模,就能回江南见师娘了。”

谢昭雪抬眼看他,只见他指尖划过船舷上一道浅痕,语气比刚才软了些:“后来师父没等到那一天,临终前把铜模交给我,说‘以后别一个人硬扛’。我以前总不信,觉得自己能应付所有事,直到今天在密室里,你喊我‘等等’的时候,我才明白他的意思。”

风又吹过芦苇,这次却没那么凉了。谢昭雪低头看着掌心的药膏,是沙魔族特有的琥珀色,和阿娘以前给她的一模一样。她忽然抬手,轻轻按了按陈默手肘的伤口:“这个药膏很管用,阿娘说过,涂了它,再深的伤都能好。”

陈默愣了愣,随即笑了,把水囊递过去:“那我可得多涂些。对了,到了沙魔族地,能不能看看你编的苇花穗子?我还从没见过。”

谢昭雪接过水囊,嘴角终于弯起个浅弧,月光落在她发间的金铃上,叮当作响:“好啊,等霜降的时候,我摘最新鲜的苇花,编两个,一个挂在图腾柱上,一个……”她顿了顿,声音轻却清晰,“一个给你。”

远处的渡口忽然亮起一点渔火,昏黄的光在水面晃着,像极了当年漠北的那盏油灯,也像沙魔族湿地边的图腾光。两人并肩站在老船边,没再说话,却都觉得心里的空落被填了些——原来有些念想,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就像芦苇要丛生才不怕风,铜模要成对才管用,而往后的路,只要有人一起走,就不怕再遇密室困局。

渔火刚晃了两晃,忽然被一股莫名的风卷得飘向江心。谢昭雪攥着水囊的手一紧,抬眼时竟见漆黑的水面上,缓缓浮起一艘通体泛着冷白磷光的木船——船帆破得像筛子,却偏偏立得笔直,船舷上缠着半枯的苇花,风一吹,竟传出细碎的“沙沙”声,和沙魔族湿地的苇丛一模一样。

“是……幽灵船?”谢昭雪的声音微颤,却没往后退。她盯着船尾那抹熟悉的银白,忽然想起阿娘临终前攥着的苇花穗子,也是这样缠在木杖上,“船上好像有东西。”

陈默把她往身后护了护,指尖摸向腰间的铜模——那枚“守”字模忽然发烫,像是在呼应什么。月光下,幽灵船的甲板渐渐清晰,竟摆着个半旧的编篮,篮里散着几根未编完的苇花,最上面压着块琥珀色的木牌,刻着沙魔族特有的图腾纹路。

“那木牌……”谢昭雪猛地往前迈了半步,眼眶瞬间热了。阿娘的嫁妆里就有块一模一样的木牌,当年星陨阁烧湿地时,她以为早就烧没了。

幽灵船慢慢飘近,风里忽然混进个温柔的女声,像隔着水雾:“昭雪,苇花要选霜后的,才韧……”

是阿娘的声音!谢昭雪捂住嘴,眼泪却还是落了下来。陈默没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却见他腰间的“守”字模忽然飞了出去,稳稳落在幽灵船的甲板上,与编篮旁一枚刻着“护”字的铜模拼在了一起——那枚“护”字模,正是师父当年丢失的那一个。

两枚铜模合在一起的瞬间,幽灵船的磷光忽然变暖,像极了沙魔族图腾柱的光。编篮里的苇花自动缠成穗子,飘到谢昭雪面前,穗子上还挂着那枚木牌,背面刻着新的字:“有人陪,不怕风。”

“阿娘……”谢昭雪伸手接住穗子,指尖触到木牌的温度,竟和阿娘当年的手一样暖。

幽灵船渐渐变得透明,船帆上的破洞慢慢愈合,最后化作一点暖光,融进了江心的渔火里。陈默接住落回掌心的铜模,“守”与“护”并排躺着,烫意渐渐褪去。

谢昭雪把苇花穗子举到月光下,银白的花穗晃着暖光:“阿娘在帮我们。”

陈默点头,看着她眼里的光,忽然笑了:“师父也在。他找了这么久的‘护’字模,原来在等我们一起找。”

风又吹过芦苇,这次带着苇花的清香。谢昭雪把木牌系在腰间,转头看向陈默:“等到了沙魔族地,我们先把‘守’和‘护’字模供在图腾柱前吧?阿娘和师父,应该想看看我们一起编苇花穗子。”

陈默伸手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指尖碰到她发间的金铃,叮当作响:“好。再把那两个穗子挂上,一个护着族人,一个护着我们。”

江心的渔火又亮了些,连成一片暖黄的光,照着两人并肩往渡口走的身影。芦苇丛里的沙沙声,铜模碰撞的轻响,还有金铃的叮当声,混在一起,竟像首温柔的歌——原来所谓幽灵船,从来不是吓人的传说,而是藏着念想的归处,是那些牵挂你的人,在暗处为你点亮的灯。

御史府诡影

三更梆子敲过,御史府书房的烛火还颤巍巍燃着。窗纸外裹着层冷雾,把月光滤得发灰,落在谢明远惨白的脸上,更衬得他眉心那道朱砂符印红得刺眼。他指尖捏着星陨阁卷宗的纸角,指节泛白——这已是他追查王世充异动的第三夜,卷宗里密密麻麻的批注,都指向那个消失三年的名字:邵清婉。

烛花“啪”地爆了声,谢明远抬眼,正瞥见案头摊开的画像。画里的邵清婉穿着鹅黄襦裙,腕间银铃似要从纸上游下来,笑眼弯弯,还是当年他亲手为她画的模样。他指尖轻轻拂过画像上的银铃,忽然顿住——这画像他锁在暗格三年,今日取出时明明蒙着灰,怎么此刻裙角的褶皱里,竟沾了丝新鲜的苇花?

风从窗缝钻进来,带着股若有若无的铃响。谢明远猛地回头,只见邵清婉正站在门畔,鹅黄襦裙在冷雾里像团暖光,腕间银铃随着她的呼吸轻晃,叮当作响。“明远兄,深夜还在忙?”她笑着走近,声音柔得像棉絮,可谢明远却盯着她垂在身侧的手——那只手的指节,竟没有半分活人的温度。

“清婉,你腕间的铃,是谁送的?”谢明远缓缓起身,掌心扣着符纸,指尖却故作随意地拂过她的袖口。不等对方回答,他猛地扣住邵清婉的手腕,指腹发力,顺着腕骨往上一推——只听“嘶啦”一声轻响,几缕泛着青光的傀儡线从她袖中被逼了出来,线头还缠着半透明的黏液,像极了王世充惯用的蛊线。

邵清婉的笑瞬间僵在脸上,眼神变得空洞,可嘴角却还机械地往上扯。“明远兄,何必……”她的声音突然变调,像被掐住的弦。谢明远心头一沉,正要逼问傀儡线的源头,却见邵清婉的脖颈突然鼓起个包,顺着喉咙往下滑,最后停在胸口——那里的衣料竟被什么东西顶得越来越高,隐约能看见黑色的虫影在皮下蠕动。

“活尸蛊!”谢明远瞳孔骤缩,他曾在星陨阁卷宗里见过记载,这是王世充最阴毒的蛊术,把活人当蛊巢,蛊虫破体时,宿主便会沦为行尸走肉。他想松手后退,可邵清婉的手却像铁钳般扣住他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噗嗤——”蛊虫破体的声响刺耳,一只通体漆黑、带着倒刺的蛊虫从邵清婉胸口钻了出来,直奔谢明远的面门。他挣扎着往后倒,案头的量天尺被带得摔在地上,尺面沾了他手背滴下的血——那血刚触到量天尺,尺身突然亮起红光,可不过一瞬,红光就被蛊虫散出的黑气吞噬,渐渐暗了下去。

蛊虫钻进谢明远领口的瞬间,他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像被冻住了,眉心的朱砂符印滋滋作响,却挡不住那股钻心的寒意。他想喊,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眼前的邵清婉渐渐模糊,最后只剩下门帘后一闪而过的半张青铜面具——王世充的面具,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里的烛火终于灭了。月光透过窗纸,照在谢明远僵直的身上,他的眼神空洞得像两口深潭,手腕上缠着和邵清婉一样的青光傀儡线,正随着门外传来的铃响,机械地捡起地上的量天尺,一步步走向黑暗里。

御史府诡影·续

烛火灭后,书房里只剩月光裹着冷雾,在地面织出斑驳的银影。谢明远僵立在案前,空洞的眼瞳映着卷册上“黑风渡”三个字,指尖缠着的青光傀儡线微微颤动,像在催促他做什么。他机械地弯腰,捡起散落的星陨阁卷宗,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纸页——那页记载黑风渡的字迹,墨色比别处深些,边角还沾着点暗红,像是干涸的血。

“黑风渡……月晦夜……运蛊……”他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磨过砂石,每说一个字,喉结就僵硬地滚一下。卷宗上的字迹在他眼里慢慢扭曲,竟浮现出半幅残缺的舆图:浑浊的江水绕着滩涂,滩上满是半枯的芦苇,唯一的渡口旁,画着个青铜面具的标记——和王世充脸上的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院墙外传来轻响,是个穿着青布短打的少年,背着个布包,猫着腰贴墙走来。他是谢明远的贴身书童阿砚,白日奉命去城外查探王世充的落脚点,深夜才敢回来。刚摸到书房窗下,阿砚就听见里面传来奇怪的响动,他悄悄拨开窗纸一角,往里一看,顿时浑身冰凉——

他家大人正站在案前,手腕上缠着泛光的青线,眼神空得吓人,手里捏着的卷宗,页脚都被无意识地攥皱了。而案头那盏打翻的油灯旁,还落着半只漆黑的蛊虫甲壳,甲壳上的倒刺闪着冷光,正是他白天在黑风渡滩涂见过的东西。

“大人!”阿砚忍不住低唤了一声,话音刚落,谢明远突然转头,空洞的目光直直射向窗纸。阿砚吓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忙缩到墙后,只听见书房里传来纸张翻动的声响,还有傀儡线“窸窸窣窣”划过木案的声音。

过了片刻,书房门“吱呀”一声开了。谢明远走了出来,身上还穿着那件沾了血的官袍,手里捧着那本记着黑风渡的卷宗,脚步机械地往府外走。阿砚咬了咬牙,悄悄跟了上去——他看见谢明远走到街角,那里停着一辆黑布马车,车帘后露出半张青铜面具,正是王世充!

“谢大人,黑风渡的案卷,该给我了。”王世充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冷意,谢明远没有丝毫犹豫,伸手将卷宗递了过去。就在卷宗即将碰到王世充手指的瞬间,阿砚突然想起什么,猛地从布包里掏出个东西——那是白天在黑风渡捡到的,一枚刻着“邵”字的银铃碎片,正是邵清婉腕间戴过的样式。

他将银铃碎片朝谢明远扔过去,碎片“当啷”一声落在谢明远脚边。谢明远的脚步顿了顿,空洞的眼神里竟闪过一丝微光,眉心的朱砂符印也轻轻发烫。王世充见状,脸色一沉,伸手就去推谢明远:“走!”

可这一次,谢明远没有动。他低头看着脚边的银铃碎片,指尖的傀儡线开始剧烈抖动,像是在和什么力量对抗。阿砚趁机冲过去,想拉走谢明远,却被王世充甩出的蛊线缠住了手腕。“不知死活的东西。”王世充冷笑一声,就要催动蛊线,却见谢明远突然抬手,将那本黑风渡案卷狠狠砸向马车——

案卷散开,里面夹着的一张纸飘了出来,正是谢明远之前画的邵清婉画像。月光落在画像上,邵清婉裙角的苇花突然亮了起来,和黑风渡滩涂的苇花一模一样。谢明远空洞的眼里流下两行血泪,他猛地攥住王世充的手腕,声音里带着破茧般的痛苦:“黑风渡……你的蛊巢……我记住了……”

王世充惊怒交加,狠狠一推谢明远,带着案卷跳上马车,扬尘而去。谢明远倒在地上,眼神重新变得空洞,但指尖却死死攥着那枚银铃碎片。阿砚爬过去,扶起他,只听见他喃喃地重复着:“黑风渡……月晦夜……”

阿砚看着远处马车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谢明远手里的银铃碎片,咬了咬牙——他知道,要救大人,要查王世充的罪证,下一个地方,就是黑风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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