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同一时刻!
惊轲的据点内,数双紧张的眼睛,死死盯着一条蜿蜒通往远处山林的小路。
“来了!是探马!有消息!” 一名眼神锐利的年轻九流门弟子声音激动得变了形!
只见一条浑身几乎被尘泥血迹糊住的汉子,以一种濒死者挣扎的姿势,奇迹般地在重围边缘极其刁钻的林木阴影之间高速移动了几个起伏,然后消失在视线无法追踪的死角。
这惊鸿一瞥足以说明,此人对周边地形极其熟悉,且拥有顶尖的隐匿与生存技巧!
不到一盏茶功夫,那浑身浴血、仅靠一口气吊着的探马几乎是滚跌着被几名游侠抢进驿馆核心:“开……开封那边……天泉和……和九流门的人……来了。” 言未毕,头一歪,彻底昏迷过去,生死不知。
这寥寥断续数语,如同在冰封死水中扔下一块烧红的烙铁!
哗——!一股压抑到极致的沉闷轰鸣瞬间炸开在绝望的众人心底!绝境之中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滚烫的求生烈焰!
援军真的来了!近在咫尺! 反戈反击,就在此刻!
驿馆中所有人都沸腾了!眼中燃起希望的火光,疲惫一扫而空,握紧兵刃的手青筋暴起!
“别急!” 惊轲一步踏出角落阴霾,站到庭院中央那染血的青石板上!面甲下的眼神却亮得如焚城之火!声音不大,却以雄浑内力贯穿全场混乱喘息之声: “现在急的是李祚,我们还没找到真正的药引,那才是重中之重,我们来的弟兄也没抵达,更何况,他现在一定知道了开封来了援军,更会急于将我们尽数拿下,这样他就可以花心思去对付官家,但是我们不能如他愿,我们要动起来,扰乱整个江宁府的布局。”
所有目光,齐刷刷射向那孤悬于顶、沉寂多年的石砌烽燧!它像一柄直刺苍天的残枪!
惊轲突然放缓了语气:“其实没跟你们说,现在咱的人也来了,我就告诉你们,我还藏了个杀手锏,而且,我估摸着李祚的后院,也该起火了!”
“你看你!”
“少东家你又来这套。”
“惊轲少侠还是心大啊!”
“你这也要瞒着我们!真见外!”
一时间,紧张的气氛被惊轲这番缓和了不少,众人紧绷的表情也都舒展了许多。
惊轲的话语如同强心剂,又似穿云箭,瞬间指明了方向。
压抑的绝望被击碎,取而代之的是化整为零、分散突围乃至逆流反击的决然!虽前路凶险,但至少不再是待毙的死局!
“秦兄!”惊轲目光如电射向货堆阴影处,“烦请你带着皇城司的兄弟,护着伤员走东边暗道!务必避开官道哨卡!”
秦道元从暗影中一步踏出,陌刀在地面重重一顿,溅起几点火星:“惊轲少侠放心!秦某豁出命去也定护他们周全!” 他脸上血汗交织,浑浊的老泪早已被决绝的杀意蒸干,只剩下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他深知此去掩护弱者,凶险不亚于正面战场,但“祸端除去”的执念已在他心头化作坚石!
“好!”惊轲点头,语速快如迸豆,“九流门诸位!带上伤药干粮,立刻动身北向墨山道!见到墨山兄弟,只言‘惊雷蛰后草萋萋’!他们便懂!”
“得令!”几名九流门好手低吼应声,迅速奔向角落早已备好的包裹。
“宵念!三更天的锋刃该出鞘了!带她们去东南郊外那处樟树林,隐伏、偷袭、迟滞!见缝插针!万不可恋战!”
宵念的黑色身影在垛口处如雾般凝聚,双刀刀柄微微摩挲,面具下只传来一个清晰冰冷的字:“是!”旋即,数个与她同样迅捷飘忽的身影悄然没入驿站后门。
“醉花阴的!随我!”惊轲最后望向那十几位虽衣裙染血、发髻微乱却眼神坚毅的女子,“金陵城还在等着它的眼和心!回我们的地方去,搅动这潭越来越浑的水!”
“回‘家’!!!”为首一名鹅蛋脸、目光灼灼的女子朗声应道,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无比坚定!
命令已下,再无迟疑!几路人马如同投入水中的石子,瞬间分化,朝着惊轲指定的方向疾速散去。
残破的院落更显空寂,弥漫的烟尘中只余下断壁残垣间散落的兵刃碎片和尚未干涸的暗红血痕。
远方的军鼓、号角与铁甲踏地的轰鸣声越来越近,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兽正张开血盆大口,准备将最后的孤岛一口吞下!
惊轲独立院中,面甲下的目光缓缓扫过这片短暂却承载了无数血腥与坚守的战场废墟。
他最后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中混杂着血与火、药与铁,还有一丝黎明前最沉重的寒意。
脚步不再停留,黑色大氅猛然甩动,他带着那队来自醉花阴的巾帼,如同一支沉默的箭头,悄无声息地刺破了驿站后方的最后一道缺口,逆流而上,直插向风暴的核心——金陵城内!李祚的大本营后方,才是他真正的战场!一场烈火,将在“后院”最深处燃烧起来!
秦道元护着步履蹒跚的伤者,身影消失在东边一道极其狭仄隐蔽的石罅缝隙中时,最后一次回望。
那残塔上,赤色烟柱依旧盘旋而上,直刺苍茫黎明!他的拳头,再次紧握,捏碎了指缝间残存的最后一丝犹豫。“祸端……必除!”低沉的誓言,淹没在石罅深处潮湿的黑暗里。
没人看到的地方,惊轲抬手摸了摸胸口,“李祚,等着我亲自给你准备的大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