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水道的平台上,气氛因云栖的警告而骤然紧绷。千夜的名字像一块冰,投入众人心湖。
“幻术印记……”惊轲重复着这个词,眼神锐利地扫过刚从司徒雷处带回的证物,“看来,这千夜,打我的时候没出全力啊。”
三更天的暗探呈上最新情报:城西“残月戏园”,表面荒废,实则为阴罗部一处重要据点,近期有大量特殊药材送入,且有精通幻术的高手频繁出入的痕迹。情报末尾特别标注:“守卫外松内紧,气机诡谲,疑有阵法笼罩。”
“戏园?倒是适合他装神弄鬼。”霍元离冷笑。
云栖道长闭目凝神,以指为笔,在虚空中划动片刻,睁眼道:“卦象显‘坎’陷之局,辅以‘离’幻之象。此地确是陷阱无疑,幻阵已成,专候有缘人。”
惊轲沉默片刻,手指在粗糙的石面上敲击着。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陷阱,也是机会。”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千夜想借此摸清我们的底细,我们又何尝不能利用这次碰撞,斩掉他一条毒牙,看清他的手段?此战目标:摧毁戏园内的毒药工坊,逼千夜现身,但不必强求击杀。一切以试探和削弱为先,若有不对,立刻撤离!”
他看向云栖和萧竹影:“破幻之举,仰仗道长与萧先生了。”
云栖肃然点头:“贫道当于外围布下‘清微定光阵’,虽不能破其幻,却可为我方弟子灵台守住一线清明,指引方位。”
萧竹影抚过碧玉箫,淡然道:“幻由心生,音通天地。萧某便以这曲《灵台清明咒》,会一会千夜的幻音秘术。”
“穆师姐,霍姑娘,你二人率清河游侠攻坚,九流门负责周边清扫,清除障碍,直捣核心。”
“冯兄,爆破与机关支援,交给你了。”
“芷柔姑娘,后勤与解毒,务必周全。”
“三更天的兄弟,外围就交给你们了,务必挡住可能的援军,给我们争取时间。”
指令清晰下达,众人领命,立刻分头准备。一种大战将至的肃杀之气弥漫开来。
子时,残月如钩,高悬于夜空中,将清冷的光辉洒在破败的“残月戏园”之上。园内断壁残垣,戏台倾颓,荒草及膝,说不出的阴森。
云栖道长立于戏园东南角一堵高墙上,手持桃木剑,脚踏七星,口中念念有词。随着他剑尖指引,七道微不可见的清光悄无声息地没入戏园周围的七个方位,一道无形的、温和而坚定的气场缓缓形成,如同在浑浊的泥潭中投入了一颗定水珠。
行动开始。
霍元离、穆兮颜带队,惊轲压阵,萧竹影紧随其后,一行人如同利刃,悄无声息地潜入戏园。
刚一踏入园门,周遭景物便是一变!原本清晰的残垣突然扭曲拉长,仿佛变成了蠕动的肠道,脚下的荒草化作无数冰冷的触手缠绕上来,耳边响起无数冤魂的哭泣与尖笑。
“紧守心神!”萧竹影清喝一声,碧玉箫已凑至唇边。
一缕清越、平和、仿佛能涤荡世间一切污浊的箫音悠然响起。音波如同水纹般扩散开来,所过之处,那些扭曲的幻象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倒影,剧烈晃动起来,虽然未完全消失,却变得模糊而不再具备直接的杀伤力。
“向前十步,左转,有三人埋伏!”云栖的声音透过阵法,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如同黑暗中的灯塔。
队伍依言前行。果然,三名阴罗部杀手从幻象中扑出,但他们的行动在清心阵法和箫音干扰下显得迟缓而僵硬,瞬间被穆兮颜的绳镖和霍元离的铁伞解决。
越往里走,幻象越强。有时会出现死去的战友满脸血污地扑来,有时脚下地面会突然变成万丈深渊。全靠萧竹影的箫音稳住大局,云栖的方位指引,以及个人坚定的意志,队伍才能艰难推进。
冯继升用特制火药炸开了一堵布满诡异符文、实则暗藏毒刺的墙壁,露出了后方通往地下室的阶梯。
阴寒刺骨的邪气从下方涌出。就在这时,一个飘忽不定,忽男忽女的声音在每个人心底直接响起:
“呵呵……不错的音律,不错的阵法。可惜,入了我这‘百幻幽冥域’,便由不得你们了……”
是千夜!
话音未落,幻象再变!不再是恐怖景象,而是每个人内心最渴望或最恐惧的画面!财富、权力、逝去的亲人、圆满的爱情……种种幻境袭来,箫音和阵法的作用大减,队伍瞬间出现了骚动,有弟子眼神迷茫,向着幻象走去。
“醒来!”惊轲一声暴喝,蕴含了无名心法的内力,如暮鼓晨钟,震得众人心神一荡。他本人则目光如电,死死锁定阶梯深处那一抹若有若无的扭曲阴影。
千夜的身影终于清晰了些许,依旧模糊,仿佛隔着一层水波。他\/她轻笑着,抬手间,数道带着浓郁甜香的粉色雾气席卷而来,雾气中仿佛有无数妖娆的人影舞动——这是融合了致幻毒素的攻击!
“屏息!”芷柔娇叱,同时洒出一把白色粉末,与粉色雾气接触,发出“嗤嗤”的声响,相互抵消。
萧竹影箫音陡然转急,从平和转为肃杀!《破阵乐》响起,音波如刀似剑,不再是防御,而是主动攻向千夜所在的精神核心!
千夜发出一声略带惊讶的轻哼,身形微晃,周围的幻象再次剧烈波动。
“就是现在!”霍元离和穆兮颜抓住机会,带领精锐弟子冲下阶梯,与守护在下面的阴罗部核心守卫战在一起。下面是一个规模不小的地下工坊,各种蒸馏器皿、毒虫笼罐随处可见。
惊轲没有下去,他的气机牢牢锁定着千夜。他知道,下面的战斗固然重要,但眼前这个诡异的敌人才是最大的威胁。
千夜似乎对工坊被毁并不十分在意,他\/她的注意力更多放在了惊轲和萧竹影身上。“有趣的灵魂……坚韧的心志……真是上好的材料啊……”那声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贪婪。
她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整个戏园的幻阵力量仿佛被抽取,凝聚成一只巨大的、半透明的鬼爪,直抓惊轲的灵台!这是纯粹的精神攻击!
惊轲感到头脑一阵刺痛,无数纷杂的念头和幻象就要涌现。他猛一咬舌尖,剧痛让他清醒,无名心法疯狂运转,在体外形成一层微弱的精神壁垒。
同时,萧竹影的箫音也凝聚成一道无形的音刃,与云栖从外围阵法引来的清光一起,撞向了那只鬼爪!
“轰!”
无声的巨响在精神层面炸开!惊轲闷哼一声,连退三步,脸色苍白。萧竹影的箫音也戛然而止,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千夜的身影则一阵模糊,显然也受了些影响。
“啧……今日便到此为止。”千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惊轲,我们还会见面的。你这人,主上预定了……”
话音未落,他\/她的身影如同泡沫般消散在空气中,周围的幻象也如潮水般退去,露出了戏园真实的破败景象。
地下工坊已被摧毁,留守的阴罗部众也被歼灭。但突击队也付出了代价,两名弟子陷入幻境过深,心神受损,短期内难以恢复,另有几人中了新型幻毒,需要芷柔全力救治。
众人带着伤员和缴获的少量新型毒药样本,迅速撤离了残月戏园。
回到水道平台,气氛凝重。虽然摧毁了一处重要据点,但千夜的强大与诡异,给每个人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他未尽全力。”萧竹影调息片刻,沉声道,“更像是一次试探。”
云栖道长面色凝重:“幻阵与玄元教的‘惑心大法’确有相通之处,此事恐不简单。”
惊轲擦去额角的冷汗,望着黝黑的水面,缓缓道:“毒牙已斩下一颗,但毒蛇的本体,比我们想的更可怕。接下来,李祚该放出他的‘雷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