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轲带着三个小二跟在自己身后,他自己拿着几个刚出炉的包子嚼着,嘴里还嘟囔着:“皮薄馅大,还有那灌汤包子一看就好吃,总共加起来也不到一百文,这不比25年那物价好多了。”
“小老板,您在这寿昌坊住?”一名小二开口。
另外一名伙计明显是干这行很多年了,说道:“大人身份也是你这厮能问的?”
惊轲摆摆手,“不是什么大人,只是跟你家大老板有些交情,不必拘谨,不过这个伙计说得对,不能对寿昌坊每个人都这么问,不免有些人面兽心的家伙。”惊轲也不怕这话传出去,反正自己一介江湖游侠,赵大还有求于自己,才不怕哪个有心人多嘴。
三个伙计帮忙把吃食都端到院子的石桌才离开,惊轲还给了每人两文的“小费”,有钱就是好啊,惊轲叫来马夫和洒扫丫鬟,二人来了就站在一旁看着四人吃饭。
惊轲看着二人,招手道:“来啊,坐下吃饭?”
那丫鬟和马夫面面相觑,还是年轻丫鬟先开口问道:“老爷是让我俩坐下吃饭?”
惊轲点点头,“对啊,这家里现在也没个厨子,不一起吃你俩怎么吃?”
马夫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怎么能跟老爷一起吃饭,我们是下人。”
惊轲佯怒道:“什么上人下人,听着都烦,我可不想再听到,让你们来吃就吃呗,不然别在我这做活了。”
比起马夫的战战兢兢,丫鬟倒是跃跃欲试,“那我就不客气了老爷。”
惊轲笑道:“别客气,买的多,吃饭你俩把盘子什么的送到西门新开的那家客栈就行,报我的名字,哎,你们知道我名字不?”
丫鬟塞了个包子到嘴里,说道:“知道的,那个苏姐姐说过,老爷叫惊轲,老黄快来啊,老爷让我们吃饭。”
马夫这才坐了下来一起吃饭,惊轲这才放下了心,“没错,多吃点,看你瘦的,出门别让人说我苛待你们。”
六人吃了个饱,惊轲准备领着人出门,丫鬟问道:“老爷,家里还需要干什么活不?”
惊轲思索了片刻,丢给丫鬟一袋子钱,“你帮我请个厨子去,就做家常饭的就好,剩下的看家里少了什么东西就添一些,买一些布料,不要太差的,到时候要给你们做一样的衣服。”
丫鬟捧着沉甸甸的钱袋子,乐开了花,“好嘞老爷,您是天底下最好的老爷。”
惊轲:“还有,不要叫我老爷,以后喊我少东家。”丫鬟点头如捣蒜。
惊轲带着溯清离霜和涂山怀岩出了门,尘玉痩因为伤势太重还未痊愈被留在了家里,顺便照看着宅子的大小事务。
三人骑马路过熔炉区北边的兵器铠甲仓库,一路向东,过了开封府的后门就走到了皇宫门口,三人只好下马行走,惊轲闷闷不乐的,早知道问赵大要个什么腰牌了。
过了皇宫门口,溯清离霜就一直催着大家赶紧走,“快快快,快点,这地方我是一刻也不想待。”涂山怀岩也变得战战兢兢。
惊轲看看右手边,才看到“太医院”三个大字,不禁偷笑。
过了太医院就到了大相国寺,这下轮到惊轲左顾右盼了,毕竟大相国寺里藏着不少三更天见道修。三人一点不绕路,过了勾栏瓦肆直出新曹门,来到了开封东郊的长兴集。
涂山怀岩:“咱们先去六疾馆遗址还是直接去雾隐林?”
惊轲左右瞅瞅,“急不得,就咱们几个人还不行,在这里等一天,等我的帮手就位,我们先拿下六疾馆遗址,再从雾隐林北边进入。”
涂山怀岩:“你看,我就说你是杀神在世。”
溯清离霜没好气道:“磨磨唧唧的,我还没睡够呢,快快快,找个客栈让我再眯一会,天爷呀,惊轲,你那个宅子的床也太软了,睡的我直腰疼。”
惊轲无言,涂山怀岩接话说道:“软床还不喜欢?”
溯清离霜:“怎么学的医术,太软的床对腰不好,回去重修。”
涂山怀岩:“好嘞师姐。”
西斜的阳光依旧带着沉甸甸的热力,将开封东郊这片名为“长兴集”的小村落笼罩在一片金红与尘土的混合色调里。未时末,申时初,正是白日将尽、晚集将起的微妙时辰。
三人踏入此地,一股浓烈到近乎粘稠的复杂气息便扑面而来,瞬间取代了城中或富贵或市井的味道——那是千百种药材混合蒸腾出的独特气息。
长兴集不大,与其说是村落,不如说是一个因药而生的庞大露天仓库与交易场。年份还新的瓦房,低矮的土坯房、简陋的棚屋,甚至许多干脆就是露天席地的摊子,毫无章法地挤在几条被车轮碾得坑洼不平的土路两侧。空气仿佛凝固了,弥漫着厚厚一层肉眼可见的尘雾,那是无数药材被翻检、搬运、切割时扬起的细末,在斜阳下如同金粉般悬浮着,吸进鼻腔,是微苦的辛辣和泥土的腥气,间或夹杂着某种根茎的清甜或花朵的异香。
放眼望去,目之所及,尽是药材。成捆成垛的干草茎叶堆得像小山,麻袋鼓胀,露出里面形态各异的根块、种子或树皮。摊开的苇席上晾晒着切片的人参、泛着蜡光的黄精、卷曲如虫的虫草,还有成堆的干花——金黄的菊花、淡紫的桔梗、雪白的芍药瓣,在夕阳下色彩浓烈得有些失真。
惊轲的目光在混杂的人流和堆积如山的药材间扫视,寻找着那间脚店。这样的地方,客栈不会多,也不会堂皇。很快,他就在集子相对靠里、一处稍微避开了主干道尘嚣的拐角,看到了一栋两层高的瓦顶木楼。楼体被经年的烟尘和药气熏染得发黑,木料纹理粗糙。房檐上挂着个脚店的连锁招牌,门口两盏蒙尘褪色的旧灯笼,檐下堆着几个空麻袋和几捆待用的干草,几只芦花鸡在门前的尘土里悠闲地刨食。
堂内光线昏暗,只靠几扇小窗透进些西斜的余晖。几张粗木桌子旁坐了几拨人,低声交谈着,内容不外乎药材的成色、价格和路途。柜台后老板娘正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头也不抬。空气中浮动的尘埃,在几道光柱里清晰可见,如同无数微小的生命在药气的海洋中沉浮。
惊轲走到柜台前,指节在油腻的台面上轻轻叩了叩。老板娘抬起脸,眼睛微眯,“通铺二十文,单间五十文,要住就交钱,热水自己灶上烧,饭食另算。”
惊轲摊摊手,“你抢钱啊!我的陆姐姐!”
陆桂芳哈哈大笑,“好久不见啊惊轲弟弟,最近你的名声可是响得很啊。”
堂内食客都被二人的谈话吸引了,陆桂芳敲敲台子,“看什么看,吃你们的饭!”
惊轲小声问道:“你说无心谷的人在雾隐林,真的假的?”
陆桂芳点点头,“我那天听到一个秀金楼的人跟人接头时提到的,无忧帮的人暂时驻扎在六疾馆遗址,秀金楼的人在雾隐林北有一处据点,我提前找人探了,没有甲胄,但是保不齐有火器。”
惊轲摩挲着下巴,“等我的人来了再说吧,谢过陆姐姐。”
陆桂芳撑着下巴,“都是小事,姐姐我还指望着你的离人泪发财呢。房间已经备好了,你们上楼去吧。”
惊轲好奇问道:“真有通铺啊!”
陆桂芳:“那当然,后院呢,怎么?你想住?”
惊轲摆摆手,“不了不了,还是得好好休息,马上要有大活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