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惊轲一行人如同融入夜色的潮水,悄然潜行至贺刀寨东北角哨塔的阴影之下。
那是一座简陋却又刁钻的木石结构塔楼,高高耸立,视野能覆盖寨前的豁口和远处延伸的山路。塔楼上有人影晃动,隐隐传来极低的交谈声和弓弦被偶尔拨动的“嘣嘣”微响。塔楼下连接寨墙的拐角处,还有一处稍矮的隐蔽木棚用作轮休。
致西辞伏在冰冷的苔藓地上,对惊轲无声地比划了两个手势,随即向身后的温临逸和几名最精悍的弟子打了个眼色。几人点头,握紧了刀柄,身影贴着粗糙的石基缓缓移动,目标是哨塔的入口处。
青九尘则对孟临衍使了个眼色,又朝惊轲一颔首。她袖中手指微动,摸出了一枚小小的陶泥哨,凑近唇边,却并未吹响,只是将一丝极其微弱,如同山风擦过竹叶缝隙的低吟送了出去。
就在这时,那高大的哨塔木棚里,一个似乎是刚替换下来、打着哈欠的哨兵端着个粗陶杯走出来,想透透气。他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走向墙角的阴影处。
就是现在!
惊轲眼中寒芒一闪。他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并非冲向哨兵,而是贴着冰冷潮湿的地面疾速滑向哨塔下方的木柱旁——那里挂着一只铜铃!那是拉响寨内警报的最快捷装置!
几乎在惊轲启动的同一刹那,孟临衍动了。他手腕一抬,一块事先扣在掌中的圆润鹅卵石无声无息地射出,目标是那个刚站定准备解裤带的哨兵后颈哑门穴。快!准!无声!
噗!一声极其微钝的轻响,仿佛熟透的浆果落地。那哨兵身体猛然一僵,所有动作凝固,连哼都没哼一声,软软地就向着墙根的黑影倒去。
而就在孟临衍出手的同时,惊轲已滑至铜铃下方。他没有跃起硬拽,袖口微抖,一支只有巴掌长、通体黝黑的细小袖箭闪电般向上射出!“叮!”一声极其轻微但穿透力极强的脆响!那箭矢精准无比地射穿了连接铜铃舌与拉索的麻绳绳结!铜舌失去了束缚,软软地垂了下来,铃铛彻底成了摆设!
“塔上!!”然而,塔楼顶端的两个哨兵毕竟不是死人!下方倒毙的同伴虽然几乎无声,但惊轲滑行时带起的微弱气流和袖箭破空那难以察觉的细响,还是被其中一个耳朵特别尖的老贼察觉了异样。他猛地扑到塔楼栏杆边,一边嘶厉地大吼出声,一边抓起手边的长角弓就准备拉响示警的号箭!另一个也迅速反应过来,抄起了旁边的狼牙棒!惊轲和孟临衍的位置瞬间暴露!
那声“塔上”的呼喊尖锐地撕裂了夜的寂静!
“放——”
塔顶那老贼的嘶吼只喷出半截,就被一道更凄厉的破空声生生掐断!
孟临衍岂容他喊完?那支乌沉沉的九尺点钢枪宛若从阴影里跃起的毒蟒!枪身在他手中怪异地一折一弹,仿佛灵蛇拗骨,枪尖在极小的角度内爆出九点寒星!噗噗噗噗……九声几乎叠成一声的闷响,那老贼从后颈到腰椎,瞬间被洞穿九个指孔大的血窟窿!诡异的是,枪尖抽出时滴血不沾,唯余一缕灰白煞气缠绕枪缨——正是九曲惊神枪的夺命杀招:断蓬!
老贼瞪着难以置信的双眼,像截朽木般直挺挺砸在栏杆上,半声未竟的警报死死憋在喉头。
另一个哨兵反应也是极快,狼牙棒带着呜咽的恶风兜头砸向孟临衍!然而他快,青九尘更快!
一道赤铜枪影宛如裂开夜色的炽红闪电!青九尘一步踏碎石基,人随枪走!枪并非刺,而是拧腰挥臂,赤铜枪杆携裹着沉重风声狠狠抽砸在狼牙棒下沿——呜嗡! 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巨响!那持棒的精壮汉子只觉得一股磅礴大力仿佛狂龙摆尾,虎口瞬间崩裂,狼牙棒脱手飞出,砸在木棚上爆裂开木屑飞溅!
这仅仅是开始!青九尘身形毫不停滞,借助反震之力枪头一摆,毒龙般钻向对方小腹!她的动作大开大阖,每一击都带着风雷交加的磅礴气势!那哨兵骇然欲退,哪里来得及?“噗嗤!”枪头贯腹而入,带着他整个身体向后飞去,“哐当”一声撞塌了后面半堵木墙,再无声息!
塔楼上的动静虽短暂却足以惊动下方轮值木棚里的其余守卫!
“有袭——!”一声更响亮的警报从木棚内炸开!
数条持刀握盾的人影撞开门扉,咆哮着冲杀出来,其中一人更是猛地扯下腰间悬挂的鸣镝箭,就要往天上射!
“列阵!”致西辞炸雷般的吼声盖过一切噪音!
“嗟夫——!”
近四十名天泉弟子齐声怒喝!那呼喝带着惨烈的意味,仿佛金铁交鸣!训练有素的阵型瞬间结成!长逾丈许的沉重陌刀嗡然出鞘!夜色中仿佛陡然竖起了一道闪烁着寒光的钢铁森林!刀身斜举,刃口对外,彼此间距刚好容纳一人劈斩的空间——正是结死拒敌、杀意冲霄的嗟夫刀法起手阵势,恨地十重!
“呜——噗!”
那想射鸣镝的守卫箭刚上弦,一枚小臂长、边缘开刃的沉重梭镖带着尖锐的厉啸狠狠扎进他的前胸!力道之大,将他整个人带得向后倒飞!
西南最高的房顶上,兆清纱舔了舔嘴唇,素手轻扬,另一枚梭镖已经扣在袖中,粟子行云!镖出如行云无定,索命无声!
“找死!”冲在最前的两个刀盾手悍然撞向致西辞!
致西辞须发皆张,眼珠赤红!“去九泉之下嗟夫吧!”他踏前半步,手中陌刀带着山岳倾倒的威猛之势,毫无花哨地从右上方斜扫而下!呜——铮啷! 精钢兽面盾碎!连人带盾被劈成两半,血雨泼洒!
第二人的弯刀被旁边祁不厌的陌刀一个精准无比的推刀式格偏,温临逸的刀光从斜刺里钻出,自其肋下洞穿!刀阵如绞盘转动,冷酷而高效地吞噬着冲上来的敌人。
惊轲在战端刚起时就放弃了铃铛。他身形连闪,避开两道交叉劈砍的刀芒,脚尖在地上一点,如同一只巨大的狸猫,悄无声息地贴地掠出。
嗖!嗖!
两点寒星贴着他的发丝飞过,扎在他刚才落脚的石头上,“叮当”作响,是棚内射出的飞刀!
惊轲却已如同附骨之疽般绕到木棚侧面,那里有个不起眼的小窗!一个弓弩手正手忙脚乱地给弩机装箭!
惊轲的手快得看不清,一点指风弹在对方手腕麻筋上,弓弩脱手。在对方惊骇欲绝的眼神中,惊轲的指关节已重重敲在他喉结上!“喀啦”一声轻响,那人捂着喉咙软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