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轲蹲下身子揪住何蒺藜的脑袋,四目相对,“秀金楼的在哪?”
何蒺藜嘿嘿一笑,“少东家,不羡仙建好了没?伊刀醒了吗?哈哈哈哈哈哈!”
长虹寒光一闪,滚烫鲜血喷射而出。惊轲随意擦了把脸,起身甩掉剑上的血渍,随便抓着个鬼樊楼里得“客人”问道:“更深处,怎么走?”
那人颤颤巍巍地说道:“大……大侠,我不知道啊,他……这里就三层。”
惊轲有些气恼,每每提到秀金楼就把控不住自己的情绪,“挨个房间的查。”
许是鬼樊楼经常发生械斗,各个房间的客人都习惯了门外的杀喊声,并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众人手持兵器推开各个房门,一时间整个鬼樊楼淫秽漫天。
惊轲不忍直视,二楼的房间全都是光溜溜的男女,唯独三楼的一间房内,是个对镜梳妆的女子。地上躺着的男人已经没了气息。
惊轲:“阁下可知道再往深处的路怎么走?”
那人头也不回,说道:“往里走第九间房,笼子后面还有路。”
这女人给人感觉杀气重的很,哪怕是惊轲在妙善洲遇到的诡蒙和江爡也没有跟她一样的压迫感。
对方既然不管鬼樊楼的事,还指了路,那就不是不敌人。惊轲带人来到第九间屋子,与其说是屋子,不如说是个监牢,跟开封府的牢狱没什么区别,手铐脚镣,烙铁,看来这里是无忧帮用刑的地方。
火光跳动,惊轲带人慢步往前,刚走出两步脚下木板便咔嚓裂开,机关转动,木板一开一合间,惊轲和世沐泽掉了下去。
“少东家!”风无间抄起陌刀就劈了下去,木板碎裂,但陌刀却未再向前一寸,“他娘的,下面是一层石头。”
“咯啦啦啦啦啦——”
铁链声响起,众人面前的大铁门缓缓打开,寒气四溢,黑暗里,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几十双没有丝毫理智、只有纯粹杀戮渴望的血红眼睛缓缓睁开,映着火把,如同地狱里点亮的鬼灯。
“是无忧帮的鬼娘子!都是药人!大家小心!”饲鱼提醒道。
衣衫褴褛,身形大多扭曲不自然,步伐沉重拖沓,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
皮肤呈现一种诡异的灰白,上面布满暴突的青黑色血管。涎水混着污血从无法闭拢的嘴角淌下,滴落在冰冷的石地上。唯有那血红的双瞳,死死锁定了通道中的活人气息。
三十多个,如同两堵蠕动挤压的肉墙,朝着风无间、怀玉思等一众堵在门口的人压了过来!
“结阵!狭地防冲!”怀玉思声若洪钟,强忍肩头剧痛,陌刀横亘在最前方!他身上气势勃发,“嗟夫刀法—悲风式”的沉重风压瞬间笼罩窄道入口!
身后洪严冰、风无间等天泉弟子立刻结成刀墙,陌刀刃锋向前,形成一道钢铁荆棘!
“咔!”冲在最前的两个药人几乎是主动撞上刀锋!怀玉思的“悲风”刀带着呜咽将最近的药人拦腰斩去半截,但那药人的上半身却兀自向前扑抓,断口处只有少量浓稠的黑血渗出!
洪严冰的刀也劈开另一药人的胸膛,深可见骨,那怪物竟只是踉跄一下,嘶嚎着继续猛扑!风无间怒吼着将陌刀圆扫,将两个药人伸来的手臂齐根斩断!
“什么鬼东西!”柳瑜安的绳镖如灵蛇般飞出,精准地套住一个药人的脚踝,全力回拽!郁离、穆兮颜的绳索紧随而至,试图绊倒或迟滞侧面靠近的药人。
“呲啦!”
一个药人的利爪险之又险地擦过风无间的盔甲,留下几道深深的划痕!“太多了!拖不动!”柳瑜安面色一白,药人的力量远超预料,且悍不畏死。
玺傩的双刀炸响!他和子夜、宋珀安三人几乎是并排插入狭窄通道侧翼的间隙!
“滚开!”
双刀化作切割风暴!玺傩“贪祸”专攻关节韧带,子夜“嗔焰”大开大阖断肢斩首!宋珀安刀光诡异,试图缠住多个目标。关辞汐则紧护他们侧翼,双刀翻飞如蝶,格挡从拥挤药人缝隙中探出的利爪!
断肢残骸飞溅,腥臭的黑血瞬间浸染了地面和墙壁!然而药人没有痛感,倒下一个,后面的立刻踏着同伴的身体涌上!悍不畏死的冲击如同泥石流!
“啊!”一声凄厉惨叫!一名没来得及后撤的九流门男弟子被一个从众人头顶扑下的矫捷药人拖入药人群中!
玉清诗的绳镖“游尘—缠”只擦过药人的衣角,那弟子瞬间被几只利爪撕扯!
“快救人!”柳瑜安目眦欲裂。但通道狭窄,根本冲不进去!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边化作一片血雾和人体的撕裂声!这是第一个战死者!
恐惧在蔓延。伤亡开始出现!
就在这混乱紧张到极致之时!一柄本该挥向药人的陌刀,带着“叹嗟式”那诡异的回旋角度,悄无声息地削向正在全力拉扯绳索控场的柳瑜安的腰侧!
是王熠!他眼神冷冽,毫无征兆的背叛!
“瑜安!”郁离惊骇大叫,想救援已是不及!
另一道破空声几乎同时响起!
在柳瑜安身后不远,九流门卧底叶宁裕的绳镖“粟子游尘—缠丝绕”并非射向敌人,而是阴毒无比地刺向正凝神劈斩药人脖颈的醉花阴弟子穆兮颜的背心!口中却嘶喊:“小心头顶!”
双重背刺!千钧一发!
怀玉思余光扫到异动,怒吼转身!但距离和角度已让他来不及阻挡刺向柳瑜安的陌刀!叶宁裕的角度更是刁钻!
“叮!”一声金石交鸣!
一柄疾射而来的短刀裹挟着“痴障”的粘稠刀意,狠狠撞在王熠的陌刀刃面上!巨大的力量震得王熠手臂一麻!
是玺傩!他在劈翻一个药人的瞬间发现了这近在咫尺的背叛!他来不及收刀救人,只能全力掷出配刀!这一掷救下了柳瑜安!
同时!柳瑜安在郁离惊叫的瞬间已察觉身后寒意!她战斗经验丰富,强行扭身,“粟子行云—绕身环”绳索如同灵蛇般回旋,险之又险地在叶宁裕的绳镖尖即将及体时缠住了它!穆兮颜也警醒地矮身!
“叛徒!”柳瑜安怒喝,用力拉扯试图夺镖!玺傩掷出配刀后,空手直接扑向王熠!
但卧底早有准备!
“砰!”叶宁裕毫不犹豫地松手放开绳镖手柄,同时袖袍一抖,一枚刺鼻的黄色烟雾丸瞬间砸在通道地面!“跑!”他冲王熠吼道!
黄烟弥漫!含有催泪窒息之效,瞬间让狭窄空间内的众人剧烈咳嗽,涕泪横流,视线一片模糊!药人也一时受到刺激,乱冲乱撞!
趁着混乱,王熠毫不犹豫,转身就向铁门外逃窜!叶宁裕也捂着口鼻,身形一闪,紧随其后!
“狗贼!哪里走!”关辞汐距离他们较近,强忍刺激,双刀“嗔焰”化作一道十字刀气劈向最外面的叶宁裕!
“噗嗤!”血光迸现!“嗔焰”的刀气狠狠劈在叶宁裕后背上!他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身影一个踉跄消失在黄烟之中!
烟雾在狭窄空间内不易散开。玉清诗强忍不适,“粟子行云—风卷”试图驱散部分烟气。
怀玉思一边挡开因混乱而更狂暴的药人攻击,一边对着叶宁裕逃窜的方向怒吼:“放响箭!封锁外面出入口!莫让叛徒跑了!”可惜他们被困在里面,鞭长莫及。
烟雾稍微稀薄,战斗的残酷展现无遗。地上不仅有被斩碎的药人肢体,更有两具九流门弟子的尸骸!一名三更天弟子胸口被彻底洞穿,一名醉花阴女弟子身首分离。洪严冰腿上鲜血直流,被一只药人的断指洞穿了小腿肌肉,若非风无间及时斩杀那残躯,后果不堪设想。玉清诗胳膊上两道深可见骨的抓痕。
而药人,在刚才的混乱和众人的奋力搏杀下,只剩下八九个还在摇摇晃晃冲击!但这最后的疯狂更为可怕!
怀玉思的陌刀如磐石,悲风式带起凄厉刀啸,死死抵住中央冲击!天泉弟子们爆发出最后的力量,陌刀交错,形成死亡铁栅。柳瑜安、郁离、玉清诗绳子齐出,绊、缠、锁,不顾伤痛拼尽全力限制动作!
玺傩失去一柄刀,双目赤红如同疯魔!仅剩的单手刀施展出最纯粹的嗔焰!他竟不顾防御,完全放弃守势,以命换命般撞入最后药人群!子夜紧随其后!宋珀安和关辞汐奋力配合!刀光、残肢、飞溅的污血!
随着最后一个头颅被玺傩暴戾地砍飞,污血喷了他满头满脸。通道内,只剩下沉重如牛喘的呼吸声、伤员的呻吟以及火焰燃烧油脂的噼啪声。三十多名鬼娘子被尽数斩杀。
火光映照着满地的狼藉与残骸。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恶臭、焦糊的烟雾以及浓烈的血腥气。站着的每个人都摇摇晃晃,伤痕累累。怀玉思靠墙拄着刀,肩头的伤口撕裂,鲜血洇透了厚厚的绷带。玺傩浑身浴血,失了一只刀,喘着粗气死死盯着王熠和叶宁裕逃窜的方向。柳瑜安捂着肋下被王熠刀刃擦出的伤口,脸色惨白地看着地上的同门尸体。风无间拖着被指骨穿透的腿,艰难地指挥还能动的弟子检查同伴……
“我们这里……都这个情况了……恐怕他俩……”怀玉思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无尽疲惫,他的目光投向铁门之后,“还能动的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