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当——”帽儿胡同陈记卤煮门楣上的铜铃清脆作响,何雨柱掀开厚重的棉布帘子,扑面而来的白雾里裹着大肠、肺头与炸豆腐的浓香。
他跺了跺脚上的雪渣,刚要往自己常坐的靠窗位置走,忽然瞥见八仙桌前坐着个白须老人。
老人正用筷子尖挑着块肥肠对着煤油灯瞧,鼻梁上架着圆框眼镜,活像个在鉴宝的老学究。
那根筷子在他手里跟画笔似的,轻轻一抖,肥肠就在灯下转了三圈。
何雨柱心头一跳——这不是那个抠门出了名的老木匠吗?那标志性的山羊胡和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跟街坊们传的一模一样!
“这位警察小伙子,来拼个桌?”老人突然开口,声音洪亮得像庙里的铜钟,“这儿的肠头得对着亮处看,透光的才够嫩。”
何雨柱乐了,一屁股坐在条凳上,震得桌上的醋瓶直晃悠,“您老讲究!我吃了二十年卤煮,还是头回听说有这法子。”
“外行了吧?”老木匠把肥肠凑到他眼前,你看这纹路,得是养了三年的黑猪,喂了半年红薯藤的。”说着突然压低声音,看看四周,神秘地说,“昨儿夜里杀的,我亲眼瞧见食品站的人往这儿送的。”
跑堂的小伙计凑过来刚要招呼,突然瞪圆了眼睛,“祁、祁……”
“祁什么祁,赶紧上菜!”老爷子敲敲碗沿,震得筷子筒里竹签哗啦啦响,“给这位小友也来份精品,记我账上!”
何雨柱心里暗笑,“这老木匠,不像传说中那么抠门啊!”嘴上却道,“哪能让您破费?这顿我请!”
“小伙子,你少来这套!”老木匠一瞪眼,指指墙上,“上个月我给陈掌柜,画了幅《白菜图》,够吃半年卤煮的!”
墙上挂着正是老木匠的白菜图!
说着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近,“这画裱起来挂墙上,卤煮就涨价三成!”
热腾腾的卤煮上桌,琥珀色的汤里沉浮着晶亮的肠段。
老木匠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摸出个扁酒壶,壶身上还沾着墨点子,“自家泡的梅子酒,尝尝?”
何雨柱接过来抿了口,酸甜里带着微苦,辣得他直吐舌头,“嚯!这劲儿比红星二锅头还冲!”
“槐花蜜渍的。”老木匠眨眨眼,皱纹里都漾着得意,“去年在香山捡的落梅,配着后海凿的冰……”
他突然用筷子沾了汤汁,在油腻的桌面上画了只活灵活现的虾,须子还颤巍巍地翘着,“这酒啊,就像这卤煮,火候差一分就没了魂儿。”
何雨柱看得有趣,也抄起筷子在虾旁边画了口铁锅,锅铲上还冒着热气,“把这大虾放卤煮里,不知味道如何?”
“哈哈哈!”老木匠拍腿大笑,震得邻座食客的汤勺掉进了碗里,“妙!改日我画幅《虾戏卤煮图》!”说着突然压低声音,“不过得用小肠陈的卤煮汤,来当颜料,那颜色才正宗!”
两人越聊越投机。
一碗卤煮下肚,老木匠已经撸起袖子,用花生壳在桌上排起八卦阵,“瞧见没?这是当年我在湖南乡下斗蟋蟀的阵法!”
他捏着个花生米当主帅,“那只铁头将军连赢十八场,最后换了三担大米!”
“您老还会这个?”何雨柱来了兴致,捏着颗花生米“嗖”地打中三米外的痰盂,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好手法!”老木匠眼睛一亮,“我年轻时在琉璃厂……”突然鬼鬼祟祟地左右张望,凑到何雨柱耳边,“见过卖艺的用这招偷人钱袋。那手法,啧啧,比画虾还利索!”
正说着,陈老爷子端着盘酱牛肉过来,肉片上还冒着热气,“祁老,您要的……”
“嘘——”老木匠突然竖起手指,跟做贼似的,“叫我老木匠就行。”转头对何雨柱挤眉弄眼,“街坊们都这么叫,显得亲切!你叫什么?”
“您叫我小何就成!”
何雨柱说着,就夹了片带着筋膜的牛肉放进嘴里,嚼得咯吱作响,“老爷子,您这牙口可以啊,牛肉筋都能嚼动。”
“假的!”老木匠“咔嗒”一声取下满口假牙,在手里晃了晃,银光闪闪的,“东洋货,花了我三幅虾蟹图。”说着突然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你知道专门画马的那家伙,那口牙多少钱吗?够买几匹真马的!”
何雨柱正喝着汤,差点喷出来,“您老连这个都打听?
“那可不!”老木匠得意地捋须,“上个月他来找我画白菜,一笑我就看出来了——左边第三颗是象牙包金的!”突然话锋一转,“你是厨子?”
“工安局食堂掌勺的。”何雨柱挺起胸膛,把筷子往桌上一拍,“熘肝尖、油焖大虾、九转大肠……”
“停停停!”老木匠掏出手帕直擦额头,“我这假牙都要被馋掉了!”突然眼睛一亮,“这样,你给我做顿饭,做一个菜我画一幅画,怎么样?”
何雨柱眼珠一转,指着墙上挂的《白菜图》,“那我先给您炒个醋溜白菜,要比这个还大的《白菜蝈蝈图》!蝈蝈得是翠绿的,须子要翘这么高!”他比划了个夸张的手势。
“成交!”老木匠拍桌而起,震得邻座食客的卤煮汤洒了半碗,“不过得用我家的白菜——昨儿刚画的,水灵着呢!”说着突然压低声音,“你知道画白菜的秘诀吗?得用隔夜的淘米水调墨,那白色才透着青!”
何雨柱哈哈大笑,“您老这是要把我当白菜画啊?”
“聪明!”老木匠竖起大拇指,“等你这顿饭吃完,我就画幅《烹鲜图》,保准比《清明上河图》还热闹!”
老木匠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兜里摸出个油纸包塞给何雨柱,“湖南腊肉,定金!记住啊,三日后晌午,我那胡同十五号!”说完抓起帽子就溜,临走还不忘顺走桌上一头糖蒜。
何雨柱乐呵呵地打开油纸包,里面除了腊肉,还裹着张小纸条,上面画了只抱着白菜的兔子,旁边题着,“白菜管够,酒自带!”
“这抠门老头……”何雨柱笑着摇头,突然发现陈掌柜正眼巴巴地望着他。
“何工安啊,”陈掌柜搓着手,“能不能帮我要幅《卤煮图》?我拿三斤大肠换!”
何雨柱把最后一口酒喝完,眨眨眼,“那得看您下回给我留多少肠头了!结账,老爷子的账,我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