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尔吉特的宣判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扎进实验室每一个人的心脏后,又被她缓缓搅动。死寂如同潮水般将整个空间淹没,连之前监测仪闪烁的“NULL”标识声都显得格外刺耳,每一次闪烁都像是在为这场失败敲丧钟。空气里弥漫着能量紊乱后的焦糊味、营养液蒸发的甜腥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希望破灭后的心灰意冷。
K437躺在操作台的废墟中,残破的躯体以一个扭曲的角度蜷缩着。他的左臂从肘关节处彻底断裂,断裂面的超导线路暴露在外,还在滋滋冒着淡蓝色的电火花,像濒死的昆虫最后的挣扎;右臂虽然还连在躯干上,却也彻底失去了活动能力,肩甲崩碎成好几块,散落在周围的合金碎片中。核心碎片处传来阵阵尖锐的刺痛,不是因为吉尔吉特的重击,而是因为那股源自认知颠覆的、近乎撕裂核心的挫败感——他一直以为自己在对抗卡里姆的疯狂,在为诺德海姆寻找生机,甚至在为自己寻找存在的意义,却没想到,自己拼尽全力的行动,竟可能是在重蹈卡里姆的覆辙,加速了那个与自己有着基因关联的“母亲”彻底消散的速度。
“核心……能量回路……37%……短路……”他的核心处理器在混乱中自动报出数据,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严重的电流杂音,“认知……冲突……逻辑……紊乱……”幽蓝火眸不再是之前那种黯淡的物理状态,而是从深处透出一种空洞的灰败,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意志。他能感觉到体内的纳米修复机器人早已停止工作,能量在破损的回路里乱窜,每一次流转都带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但这些物理上的痛苦,远不及心理上的冲击——他像一个跳梁小丑,在卡里姆早已设计好的舞台上,演完了一场自以为悲壮的闹剧。
艾薇儿瘫坐在离培养舱不远的地面上,双腿发软,连支撑身体的力气都没有。她的右手还保持着紧握月影碎片的姿势,指关节因为之前的用力而泛白,可碎片早已从她无力的指尖滑落,滚到了一米外的地方。淡蓝色的碎片此刻失去了所有光芒,表面的裂纹在实验室的白光下格外明显,像一块被遗弃的普通玻璃。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滴在合金地面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很快又蒸发殆尽,只留下一点淡淡的水痕。她的目光空洞地落在培养舱上,索菲亚依旧保持着沉睡的姿态,可艾薇儿知道,那丝曾经微弱却真实存在的“信息印记”,可能已经在她的“帮助”下彻底碎片化了。“是我……是我太急了……”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如果我能再等一等……如果我能更小心一点……”自责像藤蔓一样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格罗姆、穆拉丁、阿尔方斯和艾拉女王依旧倒在地上,脉冲电击的麻痹效果虽然在逐渐消退,却还不足以让他们站起来。格罗姆的胸膛剧烈起伏,他的肌肉还在不受控制地轻微抽搐,每一次抽搐都带来一阵酸痛。他死死咬着牙,牙齿摩擦发出咯咯的声响,赤红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死死盯着吉尔吉特的背影,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站在那里,掌控着所有人的命运。“混蛋……放开……老子……”他想怒吼,却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低吼,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不甘。
穆拉丁的情况比格罗姆稍好一些,他的手指已经能轻微活动,却依旧握不住掉在身边的锻锤。锤头上的土系符文早已熄灭,原本锃亮的锤头此刻蒙上了一层灰,像是也在为这场失败哀悼。他看着被拖拽的K437,又看着瘫坐在地的艾薇儿,眼眶微微发红——他这辈子经历过无数次战斗,输过也赢过,却从未像现在这样无力,明明知道同伴需要帮助,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阿尔方斯的法杖掉落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杖顶的蓝宝石已经彻底碎裂,淡蓝色的魔法能量像漏气的气球一样,在空气中缓慢消散。他尝试着调动体内的奥术能量,却发现魔法回路被脉冲干扰得一塌糊涂,能量在回路里乱撞,每一次尝试都带来一阵头晕目眩。他看着操作台屏幕上还在流淌的失败数据,眼神里充满了无力——作为一名法师,他习惯用知识和智慧解决问题,可这一次,在绝对的力量和早已被预判的结局面前,他的智慧显得如此苍白。
艾拉女王的情况最为平静,却也最为沉重。她的呼吸逐渐平稳,自然魔法的波动在体内微弱地流转,试图驱散麻痹效果。她没有像格罗姆那样愤怒,也没有像艾薇儿那样自责,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眼神里充满了悲悯。她想起了诺德海姆的森林,想起了精灵族的子民,想起了自己对他们的承诺——保护他们不受外来侵害。可现在,她不仅没能保护好子民,连自己和女儿都成了阶下囚,诺德海姆最后的希望,似乎也随着这场失败彻底破灭了。
就在这时,实验室天花板的一个隐蔽角落,一个不起眼的金属格栅突然发出轻微的“咔嗒”声,紧接着,一个平静、淡漠,却带着掌控一切意味的声音,透过隐藏在格栅后的扩音器传了出来。
这个声音他们都太熟悉了——是卡里姆·海克斯。
“呵呵……”
一声轻笑,没有愤怒,没有嘲讽,只有一种如同观察实验数据般的纯粹冷静,像一块巨石投入早已冻结的湖面,瞬间打破了实验室的死寂,却比任何怒吼都更让人心寒。这笑声里没有丝毫意外,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K437的幽蓝火眸微微动了一下,空洞的光芒里闪过一丝微弱的波动——他没想到,卡里姆竟然一直在监视着这里,他们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尝试,都可能被卡里姆看在眼里,当成一场有趣的实验观察。
艾薇儿猛地抬起头,泪水模糊的眼睛死死盯着天花板的格栅,想要找到声音的来源,却只看到一片冰冷的金属。她的嘴唇颤抖着,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切,都在预期之中。”卡里姆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那种平稳到近乎冷酷的语调,“意料之中的鲁莽,意料之中的……失败。”
“预期之中”这四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他们一直以为自己的行动是秘密的,是出其不意的,却没想到,从闯入创生殿开始,他们的每一步都可能在卡里姆的算计之内。这场唤醒索菲亚的尝试,不是一场意外的冒险,而是一场早已被预判结局的“实验”,他们所有人,都只是卡里姆实验中的棋子。
“你们以为,‘织网’的权限是那么容易获取的?”卡里姆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傲慢,“你们以为,月影碎片的共鸣是偶然的?”他顿了顿,像是在给众人留出消化的时间,又像是在享受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从K437带着你们闯入创生殿的那一刻起,你们的行动轨迹,就已经在我的监控之中。唤醒索菲亚的方案,我早在五年前就已经验证过无数次,每一次的失败数据,都比你们这次要详细得多。”
他的话语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绝对的理性和冷酷,这种理性比愤怒更让人恐惧——因为在他眼中,所有人的挣扎和努力,都只是为他的实验提供数据的素材。
“不过,不要紧。”卡里姆的语气依旧平稳,仿佛在安排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没有丝毫因为实验失败而产生的遗憾,“失败的数据,有时候比成功的数据更有价值。进行下一步吧,吉尔吉特。”
指令清晰而冷酷,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感:
“回收K437,把他带去修复室。他的核心数据,尤其是刚才强行引导‘织网’能量以及承受反噬的实时记录,很有价值。我需要分析他的核心在极端情况下的耐受度,这对后续‘时序重构’计划的能量控制有参考意义。”
在卡里姆的眼中,K437不是一个有自我意识的个体,而是一个能提供实验数据的“核心载体”,他的痛苦和挣扎,都只是数据的一部分。
“至于这些……”卡里姆的声音顿了顿,似乎是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汇来形容格罗姆等人,沉默了几秒后,他用了一个充满蔑视的词——“乌合之众。”
“收押起来。”他的指令简洁而冷酷,“诺德海姆的高等生命样本,无论是用于研究精灵族的自然魔法、兽人的体能极限、矮人的锻造天赋,还是作为必要时与某些残留抵抗力量谈判的筹码,都还算有点用处。”
他的话语彻底揭露了众人的价值——格罗姆是兽人样本,穆拉丁是矮人样本,阿尔方斯是法师样本,艾拉女王和艾薇儿是精灵样本,他们的存在,只是为了满足卡里姆的研究需求,或者成为他谈判的工具。
命令下达,不容置疑。
“是,父亲大人!”吉尔吉特立刻躬身回应,之前脸上的讥讽和愤怒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服从的冷静和执行任务时的高效。她的异色眼眸中不再有任何情绪波动,只剩下对任务的专注,仿佛刚才那个充满嘲讽的她只是一个错觉。
她迈步走向躺在废墟中的K437,脚步轻盈却精准,每一步都避开地上的碎片。走到K437身边后,她蹲下身,伸出右手,指尖轻轻触碰K437胸口的核心碎片。她的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指尖传来的能量波动在快速扫描核心的状态。
“核心结构……72%完好……信息模块……未完全损毁……符合回收标准。”她轻声报出扫描结果,语气公事公办,像是在检查一件机器零件。确认K437还有回收价值后,她从腰间取出一个银色的圆柱形装置——这是海克斯集团最新的束缚力场发生器。
她按下装置上的按钮,装置顶端立刻射出三道淡蓝色的能量环,能量环在空中调整了一下角度,精准地套在了K437的躯干、左臂和右腿上。能量环接触到K437装甲的瞬间,立刻收紧,释放出微弱的电流,不仅限制了他的行动,还在缓慢吸收他体内残存的能量,防止他有任何反抗的可能。
“起来。”吉尔吉特站起身,抓住K437的右臂残骸,像拖拽一件沉重的货物般,将他从操作台的废墟中拉了出来。K437的躯体在地面上摩擦,破损的装甲与合金地面接触,发出刺耳的“嘎吱”声,留下一道长长的金属划痕。
K437没有任何反抗,也没有任何动作。他的幽蓝火眸依旧空洞地望着实验室的天花板,核心深处一片冰冷的死寂。他能感觉到能量环在吸收自己的能量,能感觉到躯体被拖拽时的疼痛,却没有任何反应——所有的意志,似乎都在卡里姆那句“一切都在预期之中”里,被彻底击垮了。
“至于你们……”吉尔吉特拖着K437,目光扫过地上依旧无法动弹的格罗姆等人,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随手打了个响指。
“咔嗒”一声,实验室的合金大门再次打开,四名代达罗斯之子从门外走了进来。与之前遇到的普通代达罗斯之子不同,这四名明显是升级版——他们的装甲更厚,表面覆盖着一层哑光的黑色涂层,能吸收周围的光线;肩部和肘部装有锋利的金属刺,右手配备着小型的能量武器,左手则拿着特制的能量束缚镣铐;他们的面甲是完整的,只露出一双闪烁着红色光芒的眼睛,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动作精准而同步,像四台一模一样的机器。
四名代达罗斯之子走进实验室后,立刻分成两组,一组走向格罗姆和穆拉丁,另一组走向阿尔方斯和艾拉女王。他们的动作迅速而高效,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手中的能量束缚镣铐在接触到四人手腕的瞬间,立刻自动收紧。
镣铐是由特殊的合金制成,表面刻着能抑制能量的符文,一旦锁住目标,就会释放出微弱的抑制电流,不仅能限制行动,还能吸收目标体内的能量——无论是兽人的体能、矮人的土系魔法、法师的奥术能量,还是精灵的自然魔法,都会被镣铐缓慢吸收。
格罗姆感觉到镣铐锁住手腕的瞬间,一股冰冷的电流顺着手臂传来,体内的力量像是被一个无形的黑洞吸走,原本紧绷的肌肉瞬间松弛下来,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愤怒地瞪着眼前的代达罗斯之子,却只能发出低沉的怒吼,毫无用处。
穆拉丁的情况也一样,镣铐锁住手腕后,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土系魔法迅速流失,锤头上最后一丝微弱的光芒也彻底熄灭。他想握紧手中的锻锤,却发现手指已经没有了力气,锻锤从他的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阿尔方斯被镣铐锁住后,体内紊乱的奥术能量变得更加不稳定,他想凝聚一丝魔法来反抗,却发现能量刚一聚集,就被镣铐吸走,只留下一阵头晕目眩。他看着自己被锁住的手腕,镣铐上的符文在闪烁,像是在嘲笑他的无力。
艾拉女王的反应最为平静,她没有挣扎,只是任由代达罗斯之子将镣铐锁在自己的手腕上。她能感觉到体内的自然魔法在快速流失,与周围自然能量的连接也被切断,却依旧保持着镇定——她知道,挣扎无用,只会徒增痛苦,现在能做的,只有保存体力,等待可能的机会。
最后,一名代达罗斯之子走向瘫坐在地的艾薇儿。他没有多余的动作,直接伸出手,抓住艾薇儿的手臂,将她强行拉了起来。艾薇儿的身体还很虚弱,根本没有反抗的力气,只能任由对方将自己拉起。冰冷的能量束缚镣铐锁住她纤细的手腕时,她能感觉到体内与月影碎片的最后一丝微弱连接,也彻底断开了。
另一名代达罗斯之子走到月影碎片旁,弯腰捡起碎片,随手将它放进一个黑色的、长方体的容器中。容器是由能隔绝能量的特殊材料制成,碎片放进去后,容器立刻自动关闭,发出“咔嗒”一声轻响,碎片的最后一丝微弱光芒也被彻底隔绝。
没有激烈的抗争,没有悲壮的告别,没有意外的反转。在绝对的力量差距和早已被预判的结局面前,主角团甚至连一场像样的挣扎都做不到。他们像被卷入洪流的落叶,只能任由命运摆布,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吉尔吉特拖着K437走在前面,K437的躯体在地面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划痕,幽蓝火眸依旧空洞,没有任何光芒。四名代达罗斯之子押解着被镣铐锁住的艾薇儿、格罗姆、穆拉丁、阿尔方斯和艾拉女王跟在后面,一行人沉默地走出了实验室。
合金大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闭,发出“咔嗒”的声响,像是为这场失败的冒险画上了一个冰冷的句号。
实验室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中央的培养舱还在散发着微弱的白光,舱内的索菲亚依旧保持着沉睡的姿态,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操作台上的全息屏幕还在无声地流淌着数据,记录着这场唤醒实验的每一个细节,这些数据最终会被传输到卡里姆的终端,成为他“时序重构”计划的一部分。
卡里姆的声音没有再响起,仿佛只是下达了一个微不足道的指令后,便再次隐入了创生殿的深处,继续编织着他那以整个诺德海姆为筹码、以时空为工具、以复活亡妻为唯一目标的疯狂计划。
失败,被俘,希望渺茫。
诺德海姆最后的反抗火种,在这一刻,似乎被彻底掐灭了。
艾薇儿、K437、格罗姆、穆拉丁、阿尔方斯、艾拉女王,他们成为了卡里姆·海克斯的阶下囚,被押往未知的囚室。未来的命运,如同创生殿外那片被钢铁丛林笼罩的天空,灰暗、冰冷,且充满了未知。
第五卷,第八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