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深沉的死胡同里,苏桃压抑的哭泣声仿佛还萦绕在潮湿的空气中,带着令人心碎的余韵。
岑鸣礼并未耽搁。他指尖灵光再引,那困住墨辰的湛蓝色水牢开始缓缓收缩、固化,最终化作一道流转着符文的光柱,将墨辰连同其身上的冰锁一同封禁在内。墨辰没有再做任何反抗,他只是最后深深地望了一眼瘫坐在地、泣不成声的苏桃,那一眼包含了太多无法言说的情感,随即缓缓闭上了眼睛,任由那光柱将他彻底禁锢。
岑鸣礼声音依旧冰冷,对寒牙道,“押送之事,由我天界负责。此间后续,以及那凡人女子,交由凌红娘处理。”
寒牙耸了耸肩,冰蓝色的眼眸扫过被封禁的墨辰,又瞥了一眼凌红云和她怀中的黑猫,语气恢复了些许惯常的慵懒:“行,你是主力,你说了算。不过……”他话锋一转,看向凌红云,“凌小姐,别忘了我们之前的‘邻里互助’哦,这边完事了记得请我吃饭压压惊。”他开着玩笑。
凌红云没有理会寒牙的调侃,看着被光柱封禁、气息萎靡的墨辰,心中五味杂陈。她点了点头,对岑鸣礼道:“岑大人请放心,苏桃这边我会处理好。”
岑鸣礼不再多言,抬手一挥,那禁锢着墨辰的光柱便轻盈浮起,跟随在他身后。他身形一动,化作一道流光,冲天而起,瞬间便消失在江市被霓虹灯染红的夜空之中,直奔位于云端之上的天界临时法殿。
寒牙看着岑鸣礼消失的方向,轻轻啧了一声,又回头对凌红云笑了笑:“那我也先撤了,有事随时找我,邻居。”说罢,他周身冰蓝妖力一闪,也如同融入夜色般消失不见。
胡同里,只剩下凌红云、她怀中的秦越,以及哭到几乎虚脱的苏桃。
天界,临时法殿。
此处并非金碧辉煌的主殿,而是一处悬浮于云海之上、由白玉和青金岩构筑的偏殿,风格简洁而肃穆。殿内光线清冷,弥漫着淡淡的、仿佛亘古不变的檀香与灵气混合的气息。几位身着制式仙袍、面容古板的天官端坐于上首,他们是此次审判的执掌者。岑鸣礼肃立一旁,如同冰冷的雕塑。被封禁在光柱中的墨辰,被无形的力量束缚在殿心,低垂着头,凌乱的黑发遮掩了他大半面容。
审判过程并不复杂,甚至显得有些程式化。
一位天官展开卷轴,用毫无波澜的声音宣读指控:“妖犯墨辰,原身蛇妖,修为逾五千年。所犯罪孽如下:其一,以邪阵汲取人间赵、王两姓家族气运凡三百载,致其族运衰败,因果纠缠,罪一;其二,于人间江市多次强行汲取地脉灵气,致多处地脉枯竭,生灵涂炭,间接戕害凡间生灵无数,罪二;其三,猎杀、吞噬同族低等妖物,扰乱妖界秩序,罪三。以上诸罪,证据确凿,尔可认罪?”
墨辰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他甚至没有去看那些高高在上的天官,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冰冷的玉质地面。
“我认。”他的声音沙哑而干涩,却异常清晰,没有半分犹豫或辩解。
就在这时,凌红云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她显然是匆匆赶来,气息还有些微喘。
“诸位仙官,”凌红云上前一步,恭敬行礼,“小仙月老殿柒柒叁号红娘凌红云,与此案关联者苏桃有任务羁绊,对其与妖犯墨辰之前因后果略有知晓,恳请陈情。”
得到首肯后,凌红云深吸一口气,开始陈述。她没有试图为墨辰开脱罪责,而是重点讲述了墨辰与苏桃(柳清月)跨越千年的情劫——初遇的温暖,相伴的甜蜜,为救挚爱铤而走险的绝望,以及重逢后短暂却真挚的相守。她的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动人的力量。
“……妖犯墨辰,罪孽深重,不容宽宥。然,其所作所为,虽手段极端,造孽无数,究其根源,皆因一个‘情’字所困,为救所爱之人而起,其情可悯,其执可悲。小仙恳请诸位仙官,在依法量刑之时,能稍察此中因果,或可予其一缕微末生机,不负这千年煎熬,两世痴缠。”
说着,她取出了那面“前世镜”,恭敬奉上。镜面光华流转,将其中记录的那些关乎爱与牺牲、绝望与等待的片段,清晰地展现在诸位天官面前。
殿内一片寂静。就连端坐上首、面容古板的天官们,那如同冰封般的眼神似乎也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涟漪。岑鸣礼站在一旁,冰冷的眸光微微闪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为首的天官缓缓开口,声音依旧不带感情,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情之所起,非罪之由。罪业已成,因果难消。”
他与其他几位天官低声商议片刻,最终,威严的判决声响彻整个临时法殿:
“妖犯墨辰,身负窃宝、扰脉、残害生灵、干涉人间四重罪孽,证据确凿,供认不讳。依天律,数罪并罚,判——受九霄神雷击体五百年,淬炼妖魂,涤荡罪业!刑毕之后,打入轮回,历千世悲苦,尝尽人间至痛,且世世不得善终,以儆效尤!若千世之后,其魂魄尚存,意志未泯,方可再议后续。”
五百年雷刑,千世悲苦!这几乎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赎罪之路,每一步都伴随着极致的痛苦与绝望。
墨辰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那可怕的判决与他无关。只是在听到“千世之后,方可再议”时,他那死寂的眼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灰烬余温般的光。
“带下去。”天官挥袖。
岑鸣礼上前一步,手中出现一道闪烁着雷霆符文的沉重锁链,亲手将其扣在了墨辰的脖颈和手腕之上。锁链触体,发出沉闷的声响,隐隐有电光流转。墨辰身体微微一颤,却没有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