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光门开启——天地寂静无声。
沈芷安坠入一片灰白的世界,四周雾气缭绕,像是被无数记忆与叹息所包裹。
她脚下没有土地,只有一片无边的水。
那水并非湖海,而是一滴滴透明的泪。
每一步踏下,都会溅起一片幽光,冷而痛。
这是“哀”的幻域。
——此界无风、无火、无形,唯有“失去”的记忆。
沈芷安的心脏在这片静寂中开始钝痛,像是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紧紧勒住。
她的灵识逐渐模糊,梦与现实的界限再次消融。
一声轻唤,从远方传来:
“阿安……你,还记得我吗?”
沈芷安浑身一震。
那声音温柔、熟悉,带着母亲独有的柔情。
她的身体几乎是本能地颤抖。
“娘……”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
在迷雾中,一个身影缓缓显现。
她的母亲——沈夫人,仍是那副温婉的模样。
白衣飘飘,眼神慈柔,嘴角带着浅笑。
“你长大了。”她轻声道,“可为什么,还在哭?”
沈芷安喉头哽咽,几乎说不出话来。
“娘……我太累了。”
她的手在颤抖。
那一瞬间,她所有的坚强都崩塌了。
她跪在泪水之上,泣不成声。
“我不怕劫,不怕命……可是我怕再也见不到你。”
沈夫人缓缓伸手,为她拭去泪痕。
那动作温柔如风,却带着奇异的寒意。
沈芷安这才意识到——母亲的手是透明的。
风吹过,她的袖影竟轻轻散成雾气。
沈芷安猛地抬头:“你不是娘!你只是幻影!”
“幻影又如何?”那女子微笑,“幻影,是你心中最深的‘哀’。若不面对,你永远无法出这界。”
沈芷安怔住。
“你为何执着于逆命?为何不就此停步?留在这,便可再见母亲,再无孤苦。”
沈芷安的心,被一句句低语震碎。
她记起幼时,母亲为护她被命师所害;
记起夜色中,那一声“阿安快走”;
记起尸骨未寒之时,她连最后一面都未能相见。
——那种撕裂的哀痛,如刀扎骨。
“娘,我真的想你。”她低喃。
泪,从她的指尖落下,汇入脚下的“泪海”。
海水开始翻涌,万千幻影随浪而起——
她的师父,她的兄弟,她失去的每一个人……
他们都伸出手,笑着呼唤她的名字。
“回来吧,阿安,这里没有痛。”
“别再战了,命不值得。”
沈芷安缓缓闭上眼。
——那一刻,她几乎动摇。
胸口的灵印光芒暗淡,她的心神如坠冰渊。
“若命是如此孤苦,我逆它又有何意?”
“放下吧。”无数幻影同时开口。
他们的声音交织成一种诡异的柔和,像是在哄她沉睡。
沈芷安的呼吸渐慢,意识几乎要被泪海吞没。
忽然,一声低沉的吟诵,在她心底响起:
“生者为念,亡者为光。哀若不破,心即为牢。”
那是风夜的声音。
沈芷安猛地睁开眼。
泪海的尽头,一道熟悉的影子站在虚空之上。
他背对着她,披着风火之气,手执一柄残剑。
——风夜。
不,他不该出现在这里。
那只是她心底最深的“念”。
她喃喃:“连梦中,你也不肯放我一人独走,是吗?”
风夜回头,笑意温柔:“你若不哭,我便不走。”
沈芷安泪水再涌。
但她忽然笑了。
“原来,哀并非要忘记,而是要学会带着失去活下去。”
她缓缓起身,玄命剑在手。
剑光映在泪海之上,化作一道璀璨的银弧。
“我以心斩哀。”
她一剑落下,整个“泪成海”轰然崩裂!
泪光逆流,化作漫天星尘。
那一瞬,虚影尽散,母亲的轮廓也在风中轻轻一笑。
“阿安,娘从未走,只要你记得我,我就在。”
沈芷安眼角的泪,终于滑落最后一滴。
她仰头,喃喃道:“我记得。”
“哀”界破。
?
光门再次转动,七情环上,第三道光彻底熄灭。
沈芷安盘膝坐于虚空,灵光流转,气息沉稳。
她的心境,比任何时候都清明。
她轻声道:“三情既破,心劫渐清。再往前,便是‘惧’。”
远处命界的风夜感知到那一缕觉醒之光,心口轻微一颤。
“她,已能不为痛所困……”
他抬眸,看向命界上方那轮昏暗的星盘,神色渐冷。
“但下一界——恐,将是她最难破的一关。”
?
七情环上,新的光门缓缓开启。
那一界,气息阴冷,仿若深渊。
沈芷安睁开双眸,目光如剑。
“来吧。‘惧’,我等你。”
“情生七界,破者逆命。”
她的背影在光门前一闪而逝,
泪海之上,微光犹存,仿佛在为她送别。